臘月二十七這天清早,老夫人打發走一眾請安的,帶著陶然用了早膳,便交代翠娥:“你童媽媽已經替我備好了賞賜,你帶著幾個婆子替我往三房走一趟吧。”
“到了三房,三太太若是問你陶姐兒怎麼沒過去,或者就算她不問,你也要找機會告訴她,陶姐兒昨夜發熱了,今兒早起也咳個不停,再告訴她們……就說是我吩咐的,什麼時候春暖花開了,陶姐兒什麼時候再去給她請安。”
莫說陶姐兒是個活生生的孩子,是她和老太爺嫡親的孫女,是老三的心頭肉;就算是個小貓小狗,既然養在了鬆齡堂,也容不得哪個不長眼的隨意欺負輕慢。
於氏也甭說她是陶姐兒的親娘,她想將那孩子如何就如何。她還是於氏的嫡親婆母呢,能隨便就將媳婦喚過來體罰一頓、罵上幾句麼?
陶然昨夜睡得極好,一點兒都沒有發熱的跡象,如今聽祖母當著她的麵如此吩咐翠娥,立刻有些臉紅;不過想到她頭些日子被關在耳房裏,當時就發了燒,她又偷偷笑起來——祖母真是她的親祖母,想事兒也是這個路數。
待到翠娥走了,老夫人便語重心長的告訴陶然:“祖母之所以這麼做,也是想要告訴你,做人子女不言父母之過,這是孝順不假,可若父母有大錯,做子女的隻管盲從卻不提醒,這也是大不孝,這叫陷親不義,你可懂了?”
“就說那姓樊的婆子吧,她將你拉著在回廊裏訓斥,究竟是她自作主張了,還是你母親教的?”
“若是她自作主張了,這樣的奴才就很該亂棍打死,她是你母親的陪嫁奴才,卻敢背著你母親禍害你,這就是陷她主子不義,比陷親不義的罪過兒還重。”
“而那事兒若是你母親教她的,你就算當時不能反抗,事後你也該回正房稟了你母親,告訴她你要在正房裏暖和暖和,再叫你養娘給你叫個暖轎送你回來。否則你真被凍壞了,那就是你母親的罪過,全家上下都會譴責她,叫她的日子不好過,你這是害了她,你可懂了?”
陶然後背淌汗。她方才還很是得意的回想她在耳房發燒的事兒,如今聽得祖母這麼說,敢情她那事兒做得……著實不地道了。
可她真能像祖母說的這樣做麼?母親的脾氣……她可是再了解不過了,前世為了不嫁給萬裏雲,她也曾壯起膽子意欲分說一番,可她半句話沒說完,母親已經將那不孝忤逆的大帽子扣下來了!祖母教的這些,她還不等照做,想起來便有些寒顫啊!
不過也是,要知道上一世她柔順了十幾年,懦弱了十幾年,突然就想在婚姻大事上做反抗,哪裏能成功?而如今她才六歲,逆來順受不是好辦法,逃避也不能一勞永逸,若能早早按著祖母的教導去做,或許還能及早改變些什麼……
“祖母的話我、我記住了,再有下次,陶姐兒就照著祖母教的試試。”陶然打著磕巴回老夫人。
老夫人滿意的微笑。她又不是教給陶姐兒忤逆,她這是教給陶姐兒有禮有節據理力爭,如此等將來遇上大事,這孩子就算沒人撐腰,自己也能挺過來不是——撐腰的再硬氣,也不如自己硬氣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