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哥兒一邊說著話,一邊就伸出手來撫上陶然頸中的金項圈,漆黑的眼珠兒也骨碌碌亂轉起來,顯然是在打著什麼鬼主意。
陶然既然知道他是個什麼東西,自然視他如虎狼,如今又見他假作不識得她,卻還來套近乎,一時間很想拔腿就跑,再不然便一掌拍開他的手;可又礙於來者皆是客,她做出那些舉動未免失禮,小臉兒登時脹得通紅,人也動都不敢動彈一下。
苗二太太見狀也坐不住了,匆匆起身過來拉徹哥兒,口中亦不忘安慰陶然道:“好孩子你莫怕,你徹表哥雖是淘氣,倒也不至於欺負人。”
又告訴徹哥兒:“這是你姑祖母家的六表妹陶姐兒啊,是你三表叔的小女兒,頭幾個月你還見過她,怎麼轉頭便忘了。”
誰知徹哥兒被他娘握了一隻胳膊後,另一隻手立刻將陶然的項圈兒拽得緊緊的,苗二太太一拉他不要緊,連帶著陶然也被拉了幾個踉蹌,險險撲在徹哥兒身上。
“徹表哥快快放手,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陶然氣急了,立刻跺著腳怒斥。
苗二太太這才發現兒子的小手一直握著陶然的金項圈,想起方才她說過的、徹哥兒並不欺負人,又聽得陶然這般怒斥徹哥兒,臉色一時又青又紅。
“小氣鬼!”徹哥兒也惱了:“我就是想瞧瞧你這項圈上鏨了什麼花紋,又不搶你的,至於這麼急赤白臉麼!”
言罷一把甩開她,怒氣衝衝扭身回到老夫人身邊坐了,臉蛋兒鼓得像個蛤蟆肚子。
“那你瞧吧。”陶然訕訕摘下項圈,小步走到他跟前遞給他,“徹表哥若是早告訴我,我摘下來叫你瞧便是了……”
這項圈是她搬來鬆齡堂那日祖母賞的,若依著她,她才不願天天戴著它,沉甸甸的累得脖子酸疼;還是楊媽媽說,老夫人賞的東西就得天天戴著,若是叫老夫人以為她嫌棄可不美。
徹哥兒卻將頭扭到一邊不瞧她,鼻子裏也小馬駒一樣噴著氣。老夫人便將他重新攬回懷裏,笑著逗他:“你六妹妹險些被你扯了個跟頭,轉頭都不氣了,你個小老爺們兒倒不如個姑娘家了?”
苗二太太的臉色愈加不好看起來。他們家這位老姑奶奶也忒爽直了些,俗話說的好叫打人不打臉,這老姑奶奶卻不吝這個,專揀那不好聽的大實話說!
苗大太太本是不欲摻和小孩子們的事兒,如今見得弟婦這般模樣,不開口也不成了,便笑喚陶然:“我聽你祖母說,你搬來你鬆齡堂的東廂了?這可真好,尋常還能陪你祖母解解悶兒。”
陶然見徹哥兒既不買她的帳、也不搭理祖母的逗弄,便將那項圈重新戴回脖子上,笑回苗大太太的話:“表伯母說的正是,隻可惜陶姐兒人小力微,很怕解悶兒不成,反勞煩祖母看護陶姐兒。”
“瞧瞧這孩子,”苗大太太笑得合不攏嘴,“姑母還說她是個嘴笨的,我倒瞧著她比她幾個姐姐不差。”
陶然聽得後背直冒汗。另外幾個姐姐也就罷了,畢竟苗大太太也沒說她比哪個姐姐還強,可嫣然卻不一樣,聽了這話,心中對她的不滿豈不是更多?
不過這又如何呢,她悄悄安慰自己——有前世的深仇大恨牢記在她心中,就算這一生嫣然變好了,她也絕不會善罷甘休的,何必指望嫣然真拿她當個好妹妹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