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約燕期--第十六章(3 / 3)

他手上的傷還在隱隱作痛,那是那些流氓給他留下的。他對他們深惡痛絕,不過這主要倒不是因為他們刺傷了他,而是因為他們對女孩、對女孩的家庭、甚至對社會造成的危害。他要把這些人視為禽獸,因為在他看來,強奸正是這些人尚未完全進化而表現出來的獸性,是對女孩最大的侮辱與傷害,而且這也是男人對女人諸多不敬行為中最不能原諒的事。對女人的尊敬應該是男人最起碼的素質,這是他一貫的看法,在以前上學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的觀點。那時,每當班上有些壞男生跟女生拌嘴而說出對女生不尊敬的話,他總會以學委的身份對他的男同學進行委婉的批評和教訓。但是那時他也因此而遭到了一些同學對他的鄙視,甚至還有人對他懷恨在心,認為他這完全是為了討女孩子的喜歡,而故意和他們過不去。不過對於這些他倒是從未記在心上。

他站立一會兒,等腿有了知覺後他伸了個懶腰。他來到薛軍他們的屋子裏,看見薛軍正像豬似的睡在床上擺出一個“大”字,還呼嚕嚕的打鼾。而趙虎則坐在自己的床頭皮笑肉不笑,一張一張的看著手裏的一疊相片。當他看見薛啟明進來時,對他說:

“啟明,你快過來看。”

薛啟明立馬就知道他讓自己看什麼了他走了過去說。

“看你的小豔嗎?”

“對你看這張怎麼樣?”趙虎問他。

他小心翼翼的把相片拿在手裏偏著頭,滿臉微笑,看了又看,似乎百看不厭。趙虎看著他那欣賞的樣子,心裏樂不可言,這時他很忍心打擾他靜靜的欣賞,他甚至害怕薛軍那鼾聲會影響薛啟明欣賞自己心愛之人的美麗。相片上的羅小豔簡直就像明星似的,而且臉上那含羞的微笑把她表現得更加清純可愛。

過了大約三分鍾後,趙虎才說:“怎麼樣?這是她的藝術照,很漂亮吧?是我們以前去照相館照的。”

薛啟明望著相片連連點頭,他說:“說真的,我覺得比那些影視女星好看多了。”他又補充道,“是真的。”

聽了這話,趙虎心裏非常高興。他說:“這相片我格外珍愛,就像愛她本人一樣。一般人我是不會給他看的。”

薛啟明說:“是的,這樣好的相片,是應該好好保管,值得保存一生。對了,我想你肯定在這張相片上偷偷地印了千百萬個吻吧?”

趙虎既好奇又不要意思地問他:“你怎麼知道?”

薛啟明哈哈大笑。

這時薛軍受到聲音的刺激,他翻了一下身子,趙虎急忙把手指放在嘴上。

“噓,小聲點兒,別把這家夥吵醒了。”趙虎又問。“你怎麼知道?”

薛啟明心想其實這是推己及人,因為他曾今就是這樣經常對待初中畢業時那張班級合影上的周美釩的。不過他卻說。“是我猜的。”

趙虎笑著看來他一眼,又說:“你看這還有好幾張我和她的合影,也都照得很好。”

他把相片捧在手裏看著說:“唉,要是我有這麼好的女朋友,那該多好,我一定會好好珍愛她一輩子的,可為什麼偏偏就沒有呢!”

兩人一塊兒看了會兒相片後,薛啟明要求趙虎和自己去買點東西,趙虎自然感到義不容辭。當他來枕頭下拿存折,薛母告訴他說就快沒米了,油也快沒了,叫他隨便買包米,買桶油回來。四個人的生活消費出乎他的意料,沒想到才半個月的時間就吃掉了三包三十斤裝的大米和五斤豬油。他在心裏默算了一下,心想這回又要花不少錢啦。可存折上還不到三百塊錢,這可怎麼辦哦。一想到這些,他心裏就無論如何都平靜不了。

他拿著存折上街銀行取了一百五十塊錢後和趙虎先去興寧路的一家小商店買了兩盒蚊香,然後做了一番心理鬥爭後,還是去地攤上買了一雙拖鞋。因為腳上的那雙白鞋已經裂了幾道縫,腳趾很快就會鑽出來。在買拖鞋時,他跟擺地攤的費盡口舌討價還價,因一塊錢而爭論不休。站在身後的趙虎看著他忍不住發笑,賣主則是被他糾纏得氣急敗壞,要不是因為他長得麵善的話,真相對他大發脾氣。賣主無奈,結果最終以六塊五角錢賣給了他原本要價十塊的拖鞋。之後他們又來到一家糧油店買米和豬油,在這兒他又企圖跟店主討價還價,可這回卻讓他碰了釘子,因為店主擺出一副傲慢的樣子死活不跟他講價,連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這使他感到非常尷尬。無可奈何的他最後也隻得按照店主要的價錢買下了兩包米和五斤豬油。結果總共用去了一百二十多塊錢。

在後家的路上,趙虎提著兩包米對薛啟明今天的行為表現笑得直不起腰來。可是他卻不知道薛啟明心裏其實有多麼難受。他手裏拿著鞋、蚊香和豬油,一心想著存折上現在僅剩下的一百餘塊錢,急得焦頭爛額。他麵對趙虎的忽悠也隻能努力裝出一副苦笑,而心中卻為接下來的生活感到非常緊張。同時也覺得自己雖然有趙虎和薛軍這樣兩個為了朋友甘願兩臂插刀的兄弟,但是自己的內心卻是孤獨的。因為他們根本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來此半個月了,他們不知他為何而喜,為何而憂,隻知道他每天掛著一張看似樂觀的笑臉,卻不懂他心裏其實有著說不出的苦惱,所以他們無論如何都成不了他的知心朋友。

每當有這樣的心情時,他就會想起高中時的那些同學朋友,尤其是像秦傑、王強、張晴、黃曉容這樣一些知心朋友。想起那些讓人懷念的歲月,在那時,每個周末大家都會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訴說著,相互傾吐衷腸,有說有笑,這是大家最輕鬆愉快的時刻。但是現在,在這裏和趙虎、薛軍以及母親生活在一起,因為沒有錢,不但不能體會大都市的風情萬種,反而整天為生存而提心吊膽外。每當這個時候,他多麼希望能和薛軍、趙虎或者母親談談心,可是卻因為缺乏共同的語言而無從說起。雖然他總是設法將就人,盡量找一些平凡的話題來談論,卻又因為各自的思想和觀點不一樣,結果很多時候當話題到了最激情的時候卻鬧得不歡而散。所以他在這裏根本就找不到真正的快樂。

然而以前和同學朋友們的一切愉快的生活都隻能作為甜美的回憶,因為它們都已一去不複返了。同學們是在學校裏上課,要準備考大學,可是他卻來這裏做了打工仔。自從給大家寫去信以後,他在這裏每天都期盼著他們的回信,可是這都已經好幾天了,卻不見一封回信。難道是因為他們太忙了以至於連寫一封信的時間都沒有?還是因為他們都還沒有收到我的信?或是已經把我給忘記啦?

第二天薛母叫他再在家中休息一天,他當然明白自己手上的傷,更知道那條手臂的重要性,他害怕傷口發炎,害怕灌膿。因此便又去興寧路的一個醫藥店請醫生看了看,醫生隻是給他換了一點藥便收了他十塊錢。這天他叫趙虎和薛軍兩人自己去找點零工做,可是他們卻死活不肯,說他不去那他們就不想去。今天他真是心煩意亂,而又找不到可以吐露衷腸的的朋友,在這個時候對於他來說,隻有書才是最親切的朋友。那本在貴陽買的《旅遊雜誌》已經被他翻了不知多少遍,現在來看對上麵那些滾瓜爛熟的文字和漂亮的圖片隻是一眼掃過,最後又把它放回了枕邊。

然後又拿起那本《少年維特之煩惱》來看,一直看到了下午四點過,這時薛軍午睡後過來了。

薛軍一看見他正坐在門口的一隻小板凳上看書就說:“啟明,你都已經是個打工仔了,還看什麼書呀?”然後又問。“有沒有水?渴死我了。這天真熱,看樣子是要下雨了。”

他對他說的前一句話卻非常生氣,不過還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因此對他後一句話應答道:“桌子上的水壺裏有,自己倒。”

薛軍倒了滿滿一杯水,端起來像潛水泵似的猛抽幾口,然後托住水杯說:“你看的是什麼書呢?我可從來不願意在這書這東西上麵浪費半點時間……哎喲,還是《少年維特之煩惱》啊!這樣的東西那我就更不願看了,它隻會影響人的心情,而無實質性的意義。嗯,不過要說我真的不看書,那倒也是吹牛的,因為凡事皆有例外的嘛。比如說,那些色情類的書刊我還是看了不少的,因為隻這樣這樣的書才能讓我對它產生強烈的興趣。唉,為什麼學校裏就不開關於色情方麵的課呢?還不同樣是書嗎?這與語文、數學有什麼區別呢?要是真的開這方麵的課的話,我想我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做打工仔的地步啦。”

薛軍像自言自語那般說出了這番話,薛啟明兩眼盯著書,認認真真的看,他對薛軍裝出一副不經意的樣子。但是他對於他說的那些話卻聽的非常清楚,隻是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