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姑姑聽了，停下收拾碗碟的動作，上前細細打量起姚玉芳，見她臉蛋兒雖依然瘦削，沒什麼肉，但已經沒有了蠟黃青灰之色，反倒是白裏透粉，大大的桃花眼裏也泛著精靈清透，雖一身粗麻孝服，但精神頭兒和氣色都極好，遂心頭歡喜，笑著摸了摸姚玉芳用粗麻布紮的三花頭的喪髻，溫言道：“嗯，芳姐兒今兒氣色不錯，看來劉大夫的藥不錯，一會兒你喝了藥你再去正房給三奶奶問安。”
說到李氏，吳姑姑想著自姚玉芳生病至今，李氏不說親自過來照看，甚至一次都沒有過來探望過，心頭一陣感慨，頓了頓，有些言不由衷地道：“自你病了算起，有近大半個月沒有見三奶奶了，估計她心裏也很是惦記你，如今你這病好得差不離了，是該去問安，讓她安安心也好。”
姚玉芳承自前世在職場上練就的察言觀色的本事，輕易地從吳姑姑動作神情中解讀出她話裏的言不由衷和幽怨，心頭微暖，回握了吳姑姑的手，溫言道：“母親惦記我自不必多說，我估計妹妹才是十分惦記我呢。”
說著，姚玉芳頓了一下，腦海裏浮現出她之前用神識探看到的小妹妹姚玉菲萌萌可愛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繼續道：“吳姑姑，你也知道，玉菲是個淘氣的，生性又好動，一刻也閑不住。這些時日我一直躺著養病，不能出門。難為她精靈古怪，想方設法避開她乳母劉姑姑的眼，偷空兒讓小草兒悄悄帶她過來，雖進不了門，但她在南窗下隔著窗戶跟我嘰嘰咕咕個不停，一會兒說我生病了要喝苦藥汁子可憐；一會兒又抱怨起劉姑姑太嚴厲，拘著她在屋裏不讓出門；一會兒又哭喪著說學針線太辛苦，說她手上又被針紮了好幾個洞，還流血了等等。沒完沒了的，真難為她哪兒來那麼多話來？”
吳姑姑聽了，想著姚玉菲這些天因為初學女紅而愁眉苦臉的小模樣也跟著笑了起來，隨即又搖了搖頭道：“也真是難為她，八月才過五周歲生日，劉姑姑也太著急了些。”
不一時，吳姑姑吩咐小喜把收拾好的碗碟食盒送到廚房裏，又打點姚玉芳加了厚棉衣服，方親自領著姚玉芳往正房行去。
時近仲冬時節，雪都已經下了好幾場，室內早已經燃了炭火，遂室內室外溫差極大。
剛撩開厚氈門簾子，迎麵的寒風激得姚玉芳一個激靈，打了個大大的噴嚏，吳姑姑見了，擔心姚玉芳再受涼，忙又拉著姚玉芳回屋。待拿了一件厚鬥篷緊緊裹著姚玉芳後，方才帶著她再次出門。
一路行來，到處都是寒冬時節的景象，不光西跨院內的兩棵棗樹葉子落光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枝幹，正院內的兩棵石榴樹和兩株西府海棠的葉子也都落了大半，偶爾有風吹過，落葉擦著地麵“沙沙”作響。
扶著吳姑姑的手，抖抖索索著上了台階，望著正房前的大紅柱子上的漆斑駁脫落，想著往昔姚三爺還活著時，每年冬閑時這些柱子都要重新刷一遍漆，姚玉芳心頭湧起一陣傷感。
吳姑姑見狀，明了姚玉芳心頭的失落，微歎了一口氣道：“芳姐兒別思慮太過，容易傷身子。隻要你和菲姐兒、顯哥兒都好好的保重身子，日後長大成人，重振家業，足以告慰三爺的在天之靈。”
姚玉芳聞言回轉過來，點了點頭，道：“姑姑放心，我沒多想。”
拾階而上，到了正房前，剛要進門，屋內迎麵走出一個拎著食盒的婆子，見了姚玉芳，忙頓住福身行禮。
姚玉芳受了禮，指著食盒笑著問道：“母親早飯用得香不？”
婆子聞言，笑得滿臉褶子地回道：“回三姑娘的話，三奶奶今兒胃口不錯，比往常多用了一個餑餑，半碗粳米粥。”
姚玉芳聽罷，笑著吩咐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婆子聽了，待姚玉芳進屋了，方轉身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