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搖頭道:“不能否認,從前妙玉確實有恨,如今卻覺得心中寧靜平和,再無塵俗之情,又何來恨怨。隻是已經了悟,從此自會去遵從我自己的心自己的路。施主與我有情無緣,很不須著意與我了,阿彌陀佛。”
水岩一愣,原地發了會呆,才又不甘心地勸道:“修行在心而不在形式,妙兒在哪兒不是修行呢。”
妙玉清淡一笑,遇見清淨雅潔,道:“施主靈慧,隻是紅塵紛擾,自來與修行者相悖,妙玉不願,亦不想再涉塵俗。”
“妙玉姐姐。”內屋一個清柔的聲音傳來,隨即黛玉由月華扶著緩緩走到外屋。
“玉妹妹,你怎麼在這兒。嗬嗬,原來如此,竟是我送你的東西露了我的行藏。”妙玉看見黛玉腕上鐲子,立時恍然大悟。看黛玉臉色稍嫌蒼白,遂淡淡道:“玉妹妹身子染恙了嗎?”
黛玉點頭,需知妙玉是很少關心人的,遂笑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姐姐竟是下定決心要遠離塵世了嗎?”
妙玉頷首。黛玉妙目凝著不舍,歎道:“姐姐這樣清雅絕俗的人原是人間罕有匹者。隻可惜黛玉要失去一個好姐妹了。”
水岩原指望黛玉會勸妙玉,不像她竟蹦出這麼句話,又氣又失望,不免沉下臉來。妙玉卻清顏綻笑,有些欣慰道:“妹妹果然知我。姐妹之誼俱是隨緣,貧尼不會忘記施主這個好友的,定會早晚為你誦經祈福。”又對水岩道:“皇上,明日我便想回牟尼院去請師叔為我落發,便不再想回賈府了,還請皇上成全。”
水岩直視著妙玉的眼睛,半晌挫敗道:“罷了,心去意難留,朕還能說什麼?隻是我要留幾個侍衛於你,你先住在皇家寺院裏,這次切不可推辭,朕可聽玉兒說過有人曾圖謀於你。”
妙玉蹙眉想想,也不好再推辭,總不能給別人添麻煩,點頭同意。水岩殷殷叮囑妙玉半晌才失望離去。
次日,黛玉眼看著妙玉的小轎子漸漸從視線中消失,一滴淚悄悄滑落,黯然低喃:“姐姐,願你此後一生喜樂,再無煩憂。”
水溶有些心疼道:“黛兒也別傷心了,以後想她了還是可以去皇覺寺看她的。唉,這麼不舍昨天為何不勸住她,也許你勸了會管用呢,就連皇上都對你抱很大希望呢。”
黛玉輕輕一歎,道:“哀莫大於心死,生若無心誰能左右。何況她已經了悟,早已非我們凡俗之心,我們是留不住的。”
前塵灰飛煙沒,人間悲歡,緣各不同,我自有我的來時去時路,卻是再與君無涉。
皇後下懿旨請妙玉做自己的替僧,賈府旁人倒沒多大反應,賈母王夫人則欣喜妙玉的造化,畢竟妙玉是從自己家出去的,得皇後青目也是喜事。
又過了十數天,黛玉才從新回賈府。賈府人已從元妃處得知黛玉進宮得了皇後的眼之事,自然欣喜者嫉妒者都有之,卻也不敢小瞧這郡主了。王夫人因為黛玉險些害元妃被罰,自看黛玉不順眼,奈何眼下得罪不起,隻好忍氣吞聲,唯開始在黛玉平時吃食裏也做起了文章。黛玉裝作不知,卻暗暗留下了證據。王夫人亦想傳出些什麼白吃白住不清不白的流言,可惜每次剛交待下去,那人便不是受傷便是得怪病,便沒有人敢再說什麼。彼時王夫人又想傳黛玉和皇上北靜王等如何,哪知話剛傳出去不等黛玉質問,不但賈母連賈政都驚動了,忙忙地將傳謠言人打了個臭死,又聽那些人說是奉了太太的命,把賈母賈政氣得輪番上陣痛斥了王夫人一頓,問著她竟連皇上的謠言也敢傳。王夫人看倆人如臨大敵的樣子才恍然自己做了蠢事,這才知道了厲害,一時消停了不少。
本來這次水溶是不願黛玉再回賈府的,不過禁不住黛玉軟磨硬泡,他也隻好答應了,隻暗中在賈府又增加了眼線。恰好皇後因要了妙玉去,便又賜給賈府一個帶發修行的女子,法名妙遠,也是一個清高脫俗的女子。隻黛玉心裏知道這也是暗衛中的高手,奉命來監視賈府和保護自己的。那寶玉見了妙遠一回便驚為天人,可惜這妙遠和妙玉的清冷絲毫不差什麼,更比妙玉多了決絕,又是皇後所賜的人,更高貴些,那寶玉也不敢造次,心裏卻是貓撓似的惦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