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在旁怯怯道:“太太,不妨使勁紮姑娘的手尖,沒準姑娘就醒了,我還是從書上看見的呢。”

薛姨媽聽了也顧不得考慮,取下頭上發簪抓住寶釵的手,狠了狠心使勁在手指肚上一紮,就聽寶釵“啊”地一聲,眼珠一動,身子一哆嗦,薛姨媽大喜,又哭又笑道:“釵兒醒了,可嚇死媽了。”

寶釵呆呆看向薛姨媽道:“媽,剛才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媽,那夢好可怕,夢裏咱們家什麼也沒有了。”

薛姨媽心中大慟,抱著寶釵哭道:“那不是夢,寶丫頭,咱們家完了。”

寶釵花容慘淡,哭倒在薛姨媽懷裏道:“媽,為什麼,咱們家為什麼如此多舛,釵兒費盡心機,為什麼還是守不住家業,為什麼。”

薛姨媽心疼得恨不得把女兒揉進身體裏,大哭道:“這都是命啊。釵兒,咱們家敗了,你姨媽肯定不會再想娶你了,釵兒可怎麼辦啊。你哥哥可怎麼辦啊,我這造的什麼孽啊。”

寶釵聽薛姨媽以行數落一行哭,心裏愈加煩亂,掙脫了媽媽的懷抱,坐到窗前的椅子上垂淚,良久才幽幽一歎,聲音寒如冬月北風:“媽,快別說什麼命,釵兒自認也有傾城顏色,斷不會永遠明珠蒙塵。便真是命,釵兒也要搏個我命由我不由天!”

薛姨媽被寶釵話裏的狠絕嚇住,眼淚都縮了回去,抽泣道:“釵兒有什麼辦法嗎?”

寶釵支出丫頭們,冷冷一笑,道:“那日姨媽可是和咱們合計著把林妹妹毒死呢,藥雖是咱們提供的,可燕窩卻是她買的,那藥本是補藥,姨媽想把毒來咱們身上也不可能,有了這個把柄不愁她不妥協,實在不行就拚個魚死網破,她花了咱們家多少銀子,若翻臉無情別怪我抖落出著事來,到時誰也別想好過。我再打聽打聽她別的昧心事,總之一定要拿捏住她。”

薛姨媽沒什麼主意,忙道:“好好,釵兒若還能進賈府就好。”

寶釵自失一笑:“也隻能如此了,那北靜王我雖喜歡可卻半點可能都沒有,釵兒也不枉然做那夢了。隻是我不服那林丫頭,憑什麼他們家現在蒸蒸日上,她又有北靜王青睞,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她。媽,沒準咱們家的事就是她弄出來的。”

薛姨媽不可置信道:“她一個小丫頭哪有這本事?”

寶釵嘴角掛著冷峭的微笑,道:“她沒有,她哥哥和北靜王可有。她不讓我活也別想自己好過!”

薛姨媽打個冷戰,忽覺得自家女兒越來越可怕,不可捉摸了。

寶釵第二日仍舊大凡的優雅得體去賈母處奉承,看那些丫頭閃躲的眼神也不著意,隻心裏暗暗記住了那些麵孔,心中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人果然都是踩低就高的,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振作起來,讓那些小瞧自己的人去後悔。不過她亦有些心酸,這些人又有多少是受過自己恩惠的人呢,沒想態度轉的這麼快。

賈母貌似關切的慰問了她幾句話,隻是那神態比原先更加冷淡了,也是,他們家如今連房子都沒有了,純粹成了打秋風的窮親戚了,賈母又不喜她,怎會有好臉色,那關切的話裏有著說不出的諷刺。三春倒還好,都是萬事不管的人,隻看向寶釵的目光有些同情。王夫人則是不陰不陽,細看可以發覺她也是頗為惱火的。

眾人說了會子話就散了,寶釵便追著王夫人來到她的正房,王夫人有些不耐道:“寶丫頭現在不是該好好在家打理剩下的那點子生意嗎,怎麼還有心思來我這兒。”

寶釵臉色些微有些黯淡,款款道:“我一個女孩子總不好拋頭露麵的,自有哥哥去打理。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雖說鋪子沒了,可皇商的頭銜還在,我們薛家也不是沒積蓄的暴發之家,這些小挫折倒讓哥哥真正自立起來了呢,也是件好事,隻要人還在,什麼事辦不成呢。所以家裏自然很快就會再次崛起的。因此這次釵兒竟是不以為憂反以為喜呢。”

王夫人見寶釵神色如常,倒有些拿不準了,她也不信幾代皇商的薛家真會這麼容易一敗塗地,心裏便猶疑起來,似笑非笑道:“這我就放心了,白讓我擔心了一回,前兒看你媽那樣我還真嚇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