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笑道:“你們說得這些我如何不知,隻是外祖母畢竟名義上還是我的親人,太不給麵子也不行,我也隻為了顧著和外祖母的那些微情分吧。終究咱們也是幾個月沒來了,我也不好表現得太過疏遠。生日什麼的我也沒想著要過,你們不說我都忘了呢。”

春纖笑道:“姑娘忘了自然有人會記得的,咱們也不稀罕賈家給過。”

雪雁蹙眉抱怨道:“姑娘在這兒,別人想過也沒法子啊。我早就說晚點來,偏姑娘不拒絕他們。”

春纖眨眨眼睛:“那你可就不知我們家爺的性子了,他才不管這些呢。以前賈家不知姑娘和我們家相識,他自不好來接,現在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他哪還有顧及,明兒肯定打著太妃的幌子就來了。”

紅嫣忙點頭附和。黛玉聽了忙道:“怎麼說著說著跑他那裏去了,看幾位姐姐是忒閑得慌了。”

雪雁嗬嗬笑起來,歪著頭故作疑色道:“姑娘說得是那個他啊,他是誰,誰又是他?”說著起身往外屋跑。

黛玉臉一紅,站起身追上來道:“雪雁姐姐越發壞了,看我今兒還饒你不。”雪雁咯咯笑著邊回頭看黛玉邊掀簾子。春纖忙道:“雪雁你小心絆門檻子上,看你不栽了牙!”她話音未落就聽“哎呀”一聲,繼而又是“哎呦”一聲。春纖由不得大笑起來道:“可真是說嘴就打嘴了,雪雁妹妹,你也不用這麼配合我吧。”

卻聽外麵一個柔婉的聲音焦急道:“二爺可撞怎麼樣了沒?雪雁你沒事跑什麼”春纖一皺眉,卻是襲人的聲音。然後聽雪雁冷笑道:“襲人姑娘說什麼呢,我在自己的地方跑礙著你們什麼了,我們可沒求這你們來,這可是你們自己撞上來的。寶二爺好歹是個爺們,我都沒怎麼樣他倒會禁不住了?這麼嬌氣的話就一步也不要走了,出去被石頭絆了可不好呢。這裏的小丫頭婆子們也是,怎麼連通報都不會嗎,由著人往姑娘屋子跑,明兒我倒去問問她們怎麼服侍人的。”說著打起裏屋簾子自己進來了。

寶玉也不惱,自己掀簾子進來笑道:“林妹妹做什麼呢?”後麵跟進來的襲人臉色紅漲,神情有些尷尬惱怒。

黛玉歎口氣,站住身道:“二哥哥這麼晚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寶玉笑著坐到黛玉旁邊的椅子上道:“就是想來看看林妹妹,白天聽妹妹咳嗽了兩聲,可是身子不爽?”

黛玉聞到寶玉身上傳來一股淡淡酒氣,原是不喜,便起身往窗下的椅子上坐了,聽得寶玉的話心略微一動,也有些感動,她不過白天略咳了幾下,竟被他記到現在,不覺把對他的厭惡之心去了一分,淡然一笑道:“本就沒生病,不過白天著了些風嗓子癢了一下,勞二哥哥惦記著親自跑來問。”

寶玉鮮少見黛玉如此和顏悅色,心中歡喜,眼睛盈滿笑意,眉目越發明媚,笑著道:“阿彌陀佛,這才好呢。妹妹這麼晚做什麼呢?”說著眼睛往黛玉屋子裏亂瞟,一眼瞥見黛玉床邊的小笸籮裏放著一個精巧的物事,忙走過去拿起來細看,見是一個精致的荷包,月白底繡著兩株翠竹的,邊角則用青線勾出細密邊花,下麵垂著鵝黃色瓔珞,針腳細密,栩栩如生,驚喜道:“好精致的荷包,林妹妹把它送給我吧。”

黛玉看他亂看亂翻不覺沉下臉來,淡淡道:“我的東西也是二哥哥隨便翻的。你們屋子裏丫頭婆子一大堆還短了你的東西不成,還不放下。”

寶玉軟聲道:“她們的哪裏及得上妹妹手巧,連晴雯做的都比不上你的別致。好妹妹,就給了我吧,省的每次出去說起來這些別人總說我的飾物針線雖好卻俗氣的很。”說著笑嘻嘻往自己懷裏揣。

黛玉大怒,走過去劈手奪過,順手拿起笸籮裏的小剪子幾下將荷包絞爛,冷冷將東西往撂在桌上氣道:“我倒成了二爺屋裏做針線的丫頭了,還想著把我的東西拿出去比,倒不知道二爺懂不懂規矩。我這裏也不敢留二爺,請二爺以後少來我屋子裏逛,半夜三更的你賈家不在乎名聲我林家還要呢,雪雁送客。”

雪雁早看著不順眼了,剛沒注意讓寶玉拿了荷包,那荷包可是姑娘要送給水溶的呢,費了多少精神,所以又氣又愧,聽姑娘發話,大聲應了一聲,冷笑道:“二爺請吧。”

寶玉見黛玉煙眉緊蹙,櫻唇緊抿,白玉似的臉上籠起一層寒霜,映著燭光縈繞著珠玉的光澤,平添一股凜然威勢,仿佛冷情仙子,心裏又是愛又是怕,一時手足無措道:“林妹妹,你別惱,我我我錯了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