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進來的寶玉驚喜道:“林妹妹會作詩,真真我才知道。咱們家裏幾個姐妹都是做的好詩,早知道上次就該開個詩社。”

探春打趣道:“四妹妹也是刁鑽的,咱們姐妹都會寫兩句不成樣的文字,你非巴巴地等了林姐姐來勞神。竟是看不上我們呢。”

惜春笑道:“三姐姐可不是這多心的人。我隻喜歡林姐姐作詩的風格罷了,你們的再好我不喜歡也是沒辦法。”

黛玉笑道:“我算什麼會作詩,說出去沒得讓人笑掉了牙,又不是什麼正經事,不過是些玩意罷了。”

寶釵笑道:“正是這話,女子無才便是德,咱們女孩子終究應以針黹女工為主,讀書識字之類的倒在其次。”

惜春知寶釵說得沒錯,隻從她嘴裏說出來就覺得刺耳,遂嘲諷笑道:“如此說來寶姐姐可是大大的不妥呢。誰不知道寶姐姐在這些姐妹中間是最最博學多才雜學旁收的哦。”她最後一字音拉得老長,揶揄之意不言而喻。

寶釵臉稍稍一紅,隨即又恢複了端莊,笑道:“瞧四丫頭說的,我哪裏看過幾本書,不過認得幾個字罷了,真說出去不被外麵那些先生們笑死。”

寶玉不明這些機鋒,笑著插話道:“寶姐姐也太謙虛了,前兒姨媽和太太閑話還說寶姐姐把家裏藏書都看盡了,惹得太太把我說了一頓,要我像姐姐學習呢。”他本意是誇讚寶釵,可惜接話的時機不對,看著姐妹們的笑容,弄得寶釵尷尬不已。

探春解圍道:“四妹妹快拿出畫來讓我們看看,是什麼得意之作,讓你不惜為了它把林姐姐從老祖宗那兒搶過來,我可真是好奇呢。”

眾人的興趣果然被轉移了過去,都圍住惜春要看畫。寶釵感激地看了一眼探春,探春淡淡回了一笑。

惜春把畫拿出來,眾人看去,畫得是一枝白色辛夷花,花容淺淡,枝幹舒朗,毫無媚俗之態,唯見淡雅清新。眾人誇讚一番,惜春聽得得意洋洋,心裏很是受用。扭著黛玉的袖子催黛玉作詩。

黛玉無奈,說話間早吟成一律:色豈人間色,身非夢外身。攢雲冰作骨,堆玉雪為神。自有情傲世,何須香媚人。憑君開且落,分手莫顰顰。

寶玉邊看黛玉寫邊喝彩,看著黛玉的如詩的仙姿,越發感佩,歎道:“好個‘攢雲冰作骨,堆玉雪為神。’竟是從何處想來的。再有這簪花小楷如此秀麗,和這畫真是珠聯璧合,相得益彰。”寶釵也笑道:“真個這兩句精巧得很呢,也新穎。”連素來沉默的迎春也溫柔道:“我雖不通,也覺得好呢。”

惜春欣喜道:“我卻最喜歡後四句,真個把我這畫的精髓都道出來了。好姐姐,你可真是我的知音。”

探春亦笑道:“可見林姐姐的心性高潔,不然再作不出這樣傲骨錚錚的詩來。”

寶玉看得眼熱不已,向惜春道:“好妹妹,你把這畫送了我吧。”惜春一撇嘴,鼻子裏哼了一聲:“擱你那兒還不把畫糟蹋了。”寶玉急道:“我拿我屋裏那幅唐寅的四美圖和你換。”

惜春眼神越發鄙夷起來:“二哥哥,你那屋子擱美人圖最合適不過了。二哥哥不是最愛美人的嗎?我畫得這殘花敗葉小心把你那屋子風水都破壞了。”

說著把畫收了起來。寶玉看得又是鬱悶又是遺憾,陪笑央求道:“好妹妹們,那你們再畫一幅好不好?”

惜春調皮一笑,眨眨眼睛道:“我這麼些日子隻得了一張能看的,畫得好壞與心情等都有關係,哪裏就能夠再有呢。等以後有了我一定給你留著。再說,寶姐姐可是詩畫皆精呢,你去和寶姐姐要豈不是更便宜。”

寶釵笑道:“四妹妹又拉上我做什麼,看了你們倆的合作我可不敢說會詩會畫的了。”

探春亦笑道:“林姐姐好容易來了,咱們快別再害她勞神了,西北角的風露院的木芙蓉開得正好,咱們還不如去那兒玩會子呢。”惜春心滿意足,自是樂意。別人也無異議。

眾人穿過遊廊,過了兩個小院子,來到西北角的風露院,院子不大,幾處房舍,一座假山,一汪清池,池邊十數株胭脂色的芙蓉開得如霞影一般,擁擁簇簇,嬌豔婉麗,恍如二八少女的窈窕風姿。黛玉立在花下和惜春說話,寶釵則折了枝花坐在池邊的石頭上逗弄水中遊魚。迎春探春賞了一會花便到旁邊石桌上下棋。

寶玉和惜春黛玉說了幾句話,見兩人不愛搭理,怏怏來到寶釵身邊坐下,搭訕道:“前幾天怎麼沒見寶姐姐,敢是家裏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