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母這次接玉兒說白了就是想別斷了和林家這個新貴的關係。因為敏兒去了,如果自己又續弦了,那麼和賈家的關係就遠了,如今自己守著江南最肥的缺,他們怎麼舍得。

林如海眼睛裏精光閃爍,嘴角劃過一個諷刺的笑容,難怪敏兒會提醒自己如果非是必要別把玉兒送去,是怕自己粗心猜不透了嶽母的心吧。敏兒啊敏兒,你叫我如何不痛!

當天下午林如海便以女兒身體不好而且自己妻子剛去不忍與女兒離別為由婉言拒絕了賈赦的要求,賈赦雖然無奈但是總不能強迫人家父女分離,父親比外祖母可親近多了。林如海打點了些土儀以及兩萬兩銀子讓賈赦帶給賈母,算是替賈敏盡孝了,所以賈赦走得也還誌得意滿,在他的眼裏病歪歪的外甥女哪裏及得上白花花的銀子親切。看林如海出手闊綽,私下裏對於林如海的家底不禁垂涎不已。

水嶽和水溶本來想多呆一陣子,可是不久暗衛就傳來消息,西北邊境上出了一些問題,皇上不得不傳訊水嶽趕緊過去處理。水嶽無奈,隻能以大局為重。本來打算讓水溶陪在林家,林如海卻道水溶已經十五歲了,也該開始曆練了,如今邊境起了爭端,正好是水溶曆練成長的絕佳機會,如果做得好了,不但自己得到鍛煉了,還能在軍中征得一席之地。忠順王爺祖上因軍功而封王,如今在軍中還很有些餘威,不妨讓水溶從這方麵先下手。

水嶽思考許久也覺得可行,雖然不放心林如海也無法了。

這日到了啟程的時候,寒雲慘淡,朔風清冷,正是料峭冬寒。水嶽在書房叮囑了林如海半天。黛玉房裏,水溶也在殷勤開解和囑咐黛玉。

黛玉知道水溶要走了,更加傷心。這些日子,水溶時時刻刻都陪著她,已經讓她有些依戀了。有了他在身旁,自己悲傷的心覺得安靜了很多。好在她不知道水溶要去戰場,不然更要哭了。

水溶溫柔給她拭著淚輕聲卻堅決地說:“黛兒,你放心,從今往後我會替敏姨照顧你的,絕對不會讓你孤單和受委屈。”

黛玉淚眼朦朧地望著他,邊哭邊道:“我不信,娘也這麼說過,可她現在不見了。你又是我什麼人?”

水溶握住她的小手道:“我不會騙你的,以後你就會知道的。這一輩子我都不會讓你孤單的。”他伸手從懷裏拿出一個精巧逼真的紫玉雕蓮花珍重放在黛玉手裏,道:“玉兒,這是我出生的時候母妃給我的,現在我放你這兒,就當我在這陪你好不好。”

黛玉把玉蓮花攥緊了,流淚點點頭。

水溶回頭見父親在門外等著自己,咬了咬呀伸臂抱了抱黛玉轉身決然兒去,再呆下去,他這一生怕也走不了了。黛玉乍離了他溫暖的懷抱,一陣失落彷徨,但她從來乖巧懂事,知道水溶一定有事必須走了,也不出聲,隻倚在枕上依戀地望著水溶素白的背影默默哭泣。

黛玉自賈敏去世便舊病複發,先還強撐著,喪禮過後便再也撐不住了。她這病原是從娘胎裏帶來的。其實那也不算病,因為賈敏曾經中過毒,體製虛寒,因此黛玉一生下來就先天不足,看了多少大夫也沒辦法,隻能好好調理。如今黛玉每日思母含悲,身子越來越瘦弱。

冬去春來,冰雪消盡,萬物複蘇,隻有林府裏的春天再也回不來了。

這日黛玉坐到花園的的石凳上,支頤看著滿樹梨花似雪,潔淨輕柔,輕輕歎口氣。回想去年梨花開時,母親心血來潮,擷了許多潔白的梨花放在小碟子裏,自己坐在旁邊好奇地問:“娘親要做什麼呀。”母親蘭花指輕點自己鼻子道:“當然是給我的小寶貝做點好吃的。”自己好奇地睜大了眼睛,看著母親優雅地洗淨花瓣,用細細的鹽浸了一會兒,再用清水濾過,整個過程就像在看一首詩。看著晶瑩的花瓣如玉雕似的,自己好奇拈一瓣嚐嚐,有些鹹,又帶點涼絲絲的甜味,清爽怡人,自己高興地直拍手。母親說她還是偶然發現的用鹽浸一會梨花就不那麼澀了,再濾過一遍,不但澀味去了,也不那麼鹹了,然後梨花的幽香和鮮嫩就顯出來了,娘親當時好得意啊,說這可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吃食,她的笑容在暖暖的陽光下比樹上的梨花還要美。如今梨花依舊,那比梨花還清雅的娘親卻又在哪裏呢。那些細水長流的日子如今思來隻有撕心裂肺的痛楚,像密密匝匝的網,無處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