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都市繁華(3 / 3)

揚州的繁華,在堪“為貞元(785—805年)、元和(806—820年)間縉紳(士大夫)羽儀(表率)”的權德輿的的廣陵詩》中得到了充分表現。

廣陵實佳麗,隋季此為京。

八方稱輻輳,五達如砥平。

大旆映空色,笳簫發連營。

層台出重霄,金碧摩顥清。

交馳流水轂,迥接浮雲甍。

青樓旭日映,綠野春風晴。

噴玉光照地,顰娥價傾城。

燈前互巧笑,陌上相逢迎。

飄飄翠羽薄,掩映紅襦明。

蘭麝遠不散,管弦閑自清。

曲士守文墨,達人隨性情。

茫茫竟同盡,冉冉將何營。

且申今日歡,莫務身後名。

肯學諸儒輩,書窗誤一生。

頭二聯總寫“實佳麗”:揚州是是煬帝的帝都行隋,十麵八方的人和物都彙聚於此,十通八達的大道平平平平。三至二聯十聯寫揚州的繁華。華。層寫:三至五聯為第一層,寫市容,樓台金碧輝煌,高聳入雲,屋脊(甍)相接;旗幟映空,樂聲遍地,車水馬龍,熱鬧非凡;六至二聯為第,層,以青樓、妓女為中心,寫揚州的繁華。這裏的客商、遊人很多,以致“噴玉(馬噓氣時噴出的白色唾沫)光照地”;妓女尤其多,有“燈前巧笑”陪客的,有路上迎客拉客的,打扮得妖冶、性感,名妓一“顰娥”(皺眉)便“價傾城”;揚州尋樂,“蘭麝遠不散,管弦閑自清”。可見,商業文化無比繁榮。二一聯以後抒發儒學“誤一生”的感慨。這話從“搢紳羽儀”權德輿的口中說出,足見揚州的物欲繁華可以動搖正統儒生的精神支柱。

中唐後期詩人張祜(?—849年)客居淮南鎮(揚州)較久,對揚州感受最深。他在《縱遊淮南》中這樣寫道:

十裏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

人生隻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

詩的前,句描寫了揚州的繁華:街道很長,商鋪(市井)一個接一個;妓女(神仙)很多,月明之夜,二十橋隨處可見。他感到在揚州過一輩子還不夠,“人生隻合(應當)揚州死”,這真是千古絕唱!禪智山是是隋遺址所在,作“墓田”當然再好不過了。

讚美揚州不亞於張祜的是徐凝。他有一首《憶揚州》:

蕭娘臉薄難勝淚,桃葉眉長易覺愁。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詩題是“憶揚州”,其實憶的是蕭娘、桃葉(借指在揚州的戀人)。分別時戀人柳眉示愁,淚流滿麵,無法忍受的悲愁情景永遠烙印在腦中。現在隻,望月懷想,誰知天下月色三分,揚州就占了二分,而這二分又偏是當時照人離別之月,真是“無賴”之極,叫人刻骨銘心,無法擺脫。

美學上,一種說法叫形象大於思想。人們在讀這首詩時,關注的往往不是憶人的一、二句,而是憶月的三、四句。詩的魅力在於引發人們對揚州月夜景色的癡迷之情。將徐詩與張詩加以比較,張詩顯得低俗,徐詩顯得高雅,詩的蘊蓄也更豐富。

王建(約766—830年)的詩《夜看揚州市》可以印證現行高中《中國古代史》上所下的一個結論:繁華的夜市也是當時揚州城的一個特點。

夜市千燈照碧雲,高樓紅袖客紛紛。

如今不似時平日,猶自笙歌徹曉聞。

詩人從景色和人事兩方麵描寫揚州的夜市。“千燈照碧雲”,“千燈”見其多;“照碧雲”見其光亮度高,黑的天幕與白的燈光交融處如碧雲一般。想象得出,那真是萬家燈火,萬燈齊明,照徹碧霄,好一派夜市風光!夜市裏,客人(主要是商人,另,些遊客等)紛紛紛走青樓飲館館飲酒取,紅袖(美女)作“三陪”,笙歌徹夜不斷。短短的一首七絕為我們再現了一千多年前的揚州夜市,顯示了揚州作為商業大都市的繁華。還應該注意第三句“如今不似時平日”,意思是說現在還不算是太平盛世,不像開元、天寶年間(時平,當時太平),“猶自”(尚且)如此,如果趕上那樣的太平時代,那還不知道會繁華到什麼程度呢!

杜牧(803—852年)生活在唐文宗、武宗、宣宗時期,在淮南節度使牛僧孺的幕府中任過多年的掌書記,深受信任和關愛。公務閑暇和夜晚,經常出入青樓楚館,與妓女(多為色藝優列的高雅者,而非低俗之娼)交遊,公家還派兵丁(化裝過)暗中保護他。因此,杜牧可以說是個揚州通,關於揚州的詩也寫得很多。比如《揚州三首》就是描寫揚州的曆史和繁華的。

其一雲:

煬帝雷塘土,迷藏有舊樓。

誰家唱水調,明月滿揚州。

駿馬宜閑出,千金好舊遊。

喧鬧醉年少,半脫紫茸裘。

“雷塘”在揚州城北,是隋煬帝的埋葬地。“水調”係隋煬帝鑿成汴渠後自造之曲。頭四句說揚州是個曆史文化名城,水調音樂、明月景色尤為著名。後四句寫遊揚州,乘駿馬逛揚州,要趁“閑”(非人流高峰期),不要湊熱鬧;手中錢多也不要亂撒,最好到熟悉的地兒去花;年輕人在喧鬧中總愛喝醉,紫茸皮襖也穿不住,隻好半脫,披在身上。

其三雲:

街垂千步柳,霞映兩重城。

天碧台閣麗,風涼歌管清。

纖腰間長袖,玉佩雜繁纓。

拖軸誠為壯,豪華不可名。

自是荒淫罪,何妨作帝京。

前四句寫揚州美好的自然和人文環境,街道上綠化好,天空中纖塵不染,在朝霞晚霞映照下美麗極了,迎麵春風送來清脆的歌管之聲。五、六句寫揚州的歌舞妓多,富商、官員、公子哥兒玩的多。後四句是說揚州的豪華簡直無法形容,就是把它作為京城也無妨。

杜牧的《贈別二首》又從精神層麵對揚州加以讚揚。其一雲: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裏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這是詩人離開揚州時與一小歌舞女子惜別的詩。在揚州的十裏長街上,車水馬龍,春風滿麵,繁華、愜意極了;兩旁青樓林立,珠簾高卷,紅衣翠袖,歌舞不休,怎麼忘得了那一位妙齡舞女!詩歌、文人與歌舞及其妓女的結合在當時是一個城市的文化文明的標誌。從這個角度看,揚州的繁華是僅次於長安和洛陽的。

唐人有“揚一益二”之說,這“益”指成都,天下之富揚州第一成都第二。我們從水部員外郎張籍(約866—830年)的詩《成都曲》中可以得知,成都西臨錦江,萬裏橋東下可達揚州,山上盛產荔枝,商業發達,酒家也多,服務都好,遊人找吃住地兒,想作比較挑選都難。錄詩如下:

錦江近西煙水綠,新雨山頭荔枝熟。

萬裏橋邊多酒家,遊人愛向誰家宿?

萬裏橋的來曆源於孔明的一句話“此水下至揚州萬裏”。杜甫在成都草堂寫的詩《絕句四首》其三中有“門泊東吳萬裏船”的佳句,也可佐證成都水運通揚州,商旅事業發達。

當過劍南西川節度使的高駢(821—888年)寫過一首詩叫《錦城春望》:

蜀江波影碧悠悠,四望煙花匝郡樓。

不會人家多少錦,春來盡掛樹梢頭。

“錦城”、“錦江”都因成都盛產錦而得名。成都人開春後在江中濯錦,再掛到樹上晾幹,這首詩正好寫這件事。“不會(不理解)”、“盡掛”二語道盡了成都產錦之盛。

以上三個城市的繁華隻是唐朝經濟繁榮的一個縮影。有了這樣的物質基礎,統治者生活的奢靡、歌舞盛行、伎(妓)女之多、全社會的嗜酒和尚遊等等都有了合理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