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直接？不夠婉轉？”男主角笑問。
女孩眼睛望向窗外，不理他。
“沒辦法，任性是優秀女人的特權。”胡淩聳聳肩說，“不過，我還是為我剛才的話道歉，是我唐突。可是女孩，我已見你若幹次，在心裏你是我老友，是小妹，我以為可以想到什麼說什麼。”
女孩撇撇嘴，男主角知趣告退。
男主角突然打來電話，說是友人送來上好的明前茶，問女孩可否陪他一起品嚐。
已經很久沒有男主角的消息，男主角的眉眼，竟漸漸清晰了起來。女孩曉得不對，一個隻見過一次麵的人，應該是容顏模糊，偏偏她連他衣服紐扣的顏色都記得。
女孩諾諾，上好的綠茶，上好的男人，賞心悅目的美事，她為什麼要拒絕？
男主角一招一式極地道，給女孩的是二道茶，精致的宜興紫砂杯，透明的淺綠，繚繞的清香，女孩知道，麵前這個男人，不可小覷，他懂茶。
懂茶的男人，是有城府的男人，是臨大事有靜氣，站雲端俯瞰芸芸眾生的男人。
給女孩加過一次茶，男主角開口說：“女孩，想不想換個工作環境？”
“為什麼？”女孩不明所以，明知得她喜歡婉轉，為何每次講話直突突，連一點點鋪墊和暗示都沒有。
“最美的女人，不是豔壓群芳，也不是技壓群芳，而是氣壓群芳，老天給你美麗的容貌和超人的智慧，何必浪費？”
女孩做記者好幾年，熟門熟路，隻是風裏來雨裏去，同三教九流打交道，性格磨得有些粗糲，言辭有棱有角。
“去哪裏？送我去淑女速成班回爐，一出來，舊貌換新顏？”女孩調侃，“老胡，你看你看，我頭發花白，皺紋橫生，我怕我進去，人家淑女管我叫阿姨，還不羞死奴家。”
男主角大笑，伸出手，輕輕拍拍女孩，無比愛憐，眼裏寫滿了欣賞與憂傷。
是的，是憂傷，刹那掠過，盡管男主角掩飾得極好，但逃不過在人生路上曆練了二十八年的眼睛。老女人有老女人的好，看男人不走眼。女孩坐直，靜靜啜一口綠茶，說：“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周折，直接去找氣壓群芳的女人就是。”
“隻有你。”男主角說。
女孩有些恍惚，茶亦醉人。
女孩很快就接到男主角通知，去一所重點大學任教。
女孩完全沒有思想準備，鋒芒畢露，一點也不客氣：“胡先生，你就這樣喜歡自作主張給別人鋪路架橋？”
“沒有別人，隻有你。”
這是女孩第二次聽到男主角說這三個字：隻有你。
女孩有些動容。
男主角說：“女孩，還來得及，從助教做起，然後考回母校讀博士，再然後是講師，副教授，教授，一步一步朝上走。”
這人說話，似父兄。
隻有初中文化的父親常常教導她，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也隻是說說，他沒有能力扶助女兒攀高。
男主角又說：“女孩，不要急，慢慢來，女人做事也要同走路一樣，有計劃有條理，氣定神閑，儀態萬千。”
女孩大笑，她想，他接著是不是該說，在高等學府的大熔爐裏修煉幾年，你必定氣壓群芳，傾國傾城。可是男主角說：“女孩，聽話，你可以飛得更高。”
從來沒有人對女孩說過這樣的話，她出生尋常巷陌，父母是最底層的工人，如果不是畢業於重點大學，如果不是有碩士文憑，如果沒有一支能生花的文筆，如果不是導師盡力推薦，如果不是費盡心機找到社長夫人求了又求，她連記者也做不了。
做記者，已是如獲至寶。
每個人見了女孩，都恭維：嗬，才女！
人人都覺得她受幸運之神眷顧，已經走到人生的頂端。可是男主角說：“女孩，你可以飛得更高。”
女孩哽咽，兀自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