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林寶晨嘀咕了一句，轉身從禮堂的正門跟出去。他知道一秒鍾都不能耽誤，莎維德麗隨時都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上某一輛轎車，然後去向某個學生們找不到或者即使找到也進不去的宅邸。從此之後，可能再也無緣得見。這對林寶晨來說是件極痛苦的事情，因為他剛剛燃起了一點希望，他不能讓這微弱的希望熄滅。他全速疾奔，轉過了幾個牆角，向著人群密集處跑。
他來到了那側門通往的出口。在這裏，那些瘋狂的學生懊喪地四散而去。林寶晨向他們詢問：“公主在哪裏？”可有人隻對他苦笑，有人則亂指一通。林寶晨苦惱得像隻發怒的棕熊，到處亂跑，邊跑邊找。
五分鍾後，他發現了一個令他興奮的景象：一扇雙合的鋁合金門前，站著兩個外國人。他斷定這兩人是莎維德麗的守衛。守衛的表情冷冰冰的，和他們身後的門一樣漠然無情。林寶晨有些膽怯，可他顧不得那麼多了。他大步衝上前去。
“我想見公主。”林寶晨脫口而出。
守衛表示不解，但巨大的手掌一直將林寶晨擋在兩米開外。林寶晨覺得這兩個守衛齜牙咧嘴的困惑表情像狒狒。
“我……”
林寶晨剛說出一個字，就聽見一聲響——門開了。莎維德麗像變戲法似的站在他麵前。他忽然認為自己這樣杵在地上有些突兀。
莎維德麗見到林寶晨，有些驚訝，但是很快就恢複了常態，對林寶晨微笑。笑中透著滿滿的自信和尊貴。
林寶晨不知不覺向前邁了一步。守衛們及時製止。
莎維德麗向守衛吩咐了一句林寶晨聽不懂的話，兩個守衛乖乖地低首退後。
“請告訴我那個秘密，公主殿下。”這一句是用英語說的。
與林寶晨緊張認真的樣子大相徑庭的是莎維德麗臉上休閑自得一直不變的笑靨，她仿佛被林寶晨逗樂了，忘記回答這個唐突失禮的小夥子的問題。
林寶晨滿懷期待地望著莎維德麗公主，等待她從倔勁十足的小嘴唇中吐露出什麼來。此時的兩人就像被美杜莎的目光射中似的變成石雕，各自保持著一種姿勢對視，隻有那兩雙眼睛是活的。
“她怎麼這樣呢？”林寶晨在這場對峙中敗下陣來，轉過身自言自語，“莫非她一見到我就變成啞巴了？記得上次在圖書館他連聲謝謝都沒說。可是……剛才明明在禮堂……他的演講……”
“你才是啞巴！”
“誰？”林寶晨受驚似的四下尋找發出聲音者。
“是我，我說，你才是啞巴。”莎維德麗用韻味十足的漢語說。
林寶晨頓時一張臉皮鬆弛得像八十歲老人，耷拉著頭說：“原來你會說漢語。”
“我會說六門語言。”莎維德麗說，“除家鄉話外。”
“那好……”林寶晨上前一步，把兩個守衛都嚇了一跳。
“你想幹什麼？為什麼走這麼近？”莎維德麗也麵露警惕之色。
“站太遠說話費勁，”林寶晨不在意地說，“費勁你懂嗎？費勁的意思就是——就是——”林寶晨一時想不起該怎麼解釋這個詞。
“就是你現在這個樣子。”莎維德麗搶白道。說完偷偷笑了。
“啊，對。你看我給你把這個‘費勁’的含義演繹得多麼好。”林寶晨說，“得了，得了，差點讓你把我帶溝裏去了，既然你懂漢語，就快快告訴我，通往外麵的隧道在什麼地方？”
“什麼？溝？哪裏有溝？我還沒有碰到你，怎麼會把你帶到溝裏去？”莎維德麗一臉天真。
“這是個比喻，就是說，兩個人說話，說著說著其中一個人就被另一個人的話繞進去了，陷入對方的主題和節奏裏去了，一不小心中了圈套。你看，我又被你帶溝裏了。”
莎維德麗這次笑得更厲害了。“哈哈。”她笑彎了腰。
“那你為什麼被我帶進溝裏？”莎維德麗止住笑問。
“呃……我不知道。”
“因為我漂亮，是不是？”
“嗯？”林寶晨萬萬想不到莎維德麗會這樣說，這完全不符合他心中對一個少女的定義。他說：“這個……我知道你們國家的人比較直接，所以我也用最直接的方式來問你要一個答案。”
“我知道。”莎維德麗仰起臉，她臉上的裝飾品在日光下反射出奇異的顏色，“從來沒有一個陌生人站在離我這麼近的地方說話。哦，或許你不算陌生人，我們已經見過一次了，對嗎？”
“說起來我要感謝圖書館裏的邂逅，否則，”林寶晨向兩個麵如死水的守衛瞟去，“我現在已經因騷擾王室貴族的罪名被拘禁。”
“邂逅？那又是什麼？”
“天哪。”林寶晨無奈地搖搖頭，“公主殿下，我來這裏不是應聘做您的漢語老師的。好吧，我最後一遍陳述我的問題——告訴我，隧道在哪裏？”
“你的膽子太大了！”莎維德麗驟然變色，原本就大而圓的杏目幾乎成了兩汪泉眼。林寶晨覺得細細的泉水在某個深處伺機待湧。守衛們見勢走上前來堵在林寶晨麵前，莎維德麗下意識地退回他們身後。“從來沒有人敢這麼跟我說話！你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向我稟告！”
“那麼，對不起。剛才你讓我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林寶晨也被莎維德麗的轉變嚇住了，這讓他更加理智地說話，“我叫林寶晨，我還有個弟弟，名叫林格。我們遇到了困難，這在凱拉斯學院裏很正常，我們需要您的幫助——請告訴我，您和您的侍從們是怎麼來到凱拉斯學院的？”
莎維德麗想了一陣說：“當然是坐飛機，還有，汽車。難道我會步行穿過千山萬水？”
“這我當然想得到，”林寶晨說，“您是在回避我，公主殿下，我問的是，你們如何從中國四川一個小縣城來到凱拉斯學院？這才是關鍵。有沒有穿過一個隧道，隧道的出入口在哪裏？回答我。”
“我不知道。”莎維德麗皺起了眉頭，充滿疑慮的眼神打量著林寶晨，“我真的不知道，我從不關心這些。你知道，我是公主，坐什麼型號的飛機和什麼牌子的車，路過什麼樣的村莊、隧道，這不是一個公主應該留意的事情。這些是我的侍從們的工作。”
“難道你沒有注意到……”
“不，我什麼都不知道。談話到此結束。對了，謝謝你的幫助——在圖書館。”
“請等一等，公主，你一定知道……”
“把他給我抓起來！”莎維德麗突然用英語向守衛們命令道。
林寶晨心裏咯噔一下，搶在身強體壯的守衛動作前拔腿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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