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還要從早上說起。
“大力，吃好了麼？”
“嗯，夏哥，真不錯。以前沒在意過他們家，這次我算是知道你為啥總去他們家吃東西了。味道確實不錯，老大爺人還挺好。”章嘉力一邊點頭一邊擦著嘴，“他們家的豆腐腦還挺嫩，隻不過澆頭感覺口味淡了點。”
還是這天早上的時候，田村雪奈終於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羅夏至也跟章嘉力吃完了早餐。
“還淡啊？我吃的感覺正好。就你那舌頭，一人啥也不就的，就能啃一包榨菜的主，吃啥不淡？”羅夏至看著章嘉力笑了笑，“他們家還有胡辣湯，大爺的老伴正宗洛陽人，估計你能愛吃。下次去直接告訴他在豆腐腦上澆點胡辣湯，你試試。”
“那敢情好。”章嘉力把擦完嘴的麵巾紙折好，走到了樓門口，把紙扔進了垃圾桶裏，又說道：“今天我就看見他家有胡辣湯了，隻不過是怕他們家味道不好，索性就先嚐嚐素鹵澆頭。”
羅夏至剔著牙，眼珠一轉，然後說道：“大力，我想起來一事兒：樓上走廊把頭那個儲物室的鑰匙，是不是在你那兒呢？”
“在後勤辦公室呢。怎麼，夏哥你要用？”
“你去把頭儲物室拾掇拾掇，看看裏麵還有有多少把刀、多少把管殺，而且你算算還有多少把手槍。有多少還能用的，有多少需要修修的，有多少已經報廢的，還有儲物室裏還剩多少子彈，你去統計一下。”
“好，我知道了。”章嘉力點點頭，往一樓後勤辦公室走去，想了想，又轉身回來，叫住了正在上樓的羅夏至：“夏哥，你等一下。”
“嗯？”羅夏至轉頭疑惑地看著章嘉力。
“夏哥，”章嘉力用舌頭舔了舔後槽牙，抬頭對羅夏至問道：“你是不是，打算今天就動手啊？”
羅夏至看著章嘉力，沒說話，把在嘴裏咬著的牙簽拿了下來，隨手扔到了一邊，然後從夾克裏懷口袋拿出一盒煙，從裏麵抽出一支，默默地點上。
章嘉力見羅夏至沒說話，也就不再重複問了，因為羅夏至的習慣就是，麵對疑問句，如果他要給的是一個肯定的回答，他往往會保持沉默；而如果他要給的是一個否定回答，那時候他才會來回解釋。看這樣子，羅夏至確實想今晚對千鬥勳動手。
“那夏哥，你想好怎麼動手了麼？”章嘉力問道，“現在的千鬥勳正好炸著毛呢。在盛興城的弟兄，我知道的目前就咱倆，就算我把我那幾個小弟兄叫回來，也得等到今晚頭半夜，而且人確實少了點。況且咱們如果就這麼跟千鬥勳他們幹，得了手還好說；萬一出了啥差錯，給咱們自己搭進去不說，到時候，徐家那哥倆會在孟老板麵前怎麼說咱們？”
羅夏至叼著煙，舉著打火機，半天也沒有點著。聽章嘉力說完，羅夏至從嘴裏拿下煙說道：“你先別囉裏吧嗦地考慮這些。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以後慢慢計議。你先去清點一下儲物室裏的東西，我再告訴你下一步怎麼做。”
“嗯，行吧。”章嘉力點了點頭。
“欸，把你那些小弟兄們都叫回來。能叫回來多少就叫回來多少。讓他們自個去誰家等著去。晚上我跟他們見個麵。”
“明白了。”章嘉力轉身走了。
羅夏至看著章嘉力，笑了笑，但是心裏卻又不太舒服。自己的三個小弟裏麵，劉宏滔老實、莽撞，但是沒啥人手，還拖家帶口；小文做事陰險，愛耍小聰明，甚至跟自己都玩心眼，但往往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隻有章嘉力，做事基本是點到為止，對自己安排的事情從來就沒有二話。對於自己而言，章嘉力簡直是自己臥底身份最好的一張擋箭牌；可越是這樣，羅夏至的良心就越是不忍，自己一直都是在騙他，更何況章嘉力當初就是自己拉進“榮晨”這個團夥裏麵的。如果將來要是有一天，自己真的可以把這夥人繩之以法，那章嘉力怎麼辦？他是跟著孟鑫榮、徐安民他們坐牢或者判死刑？還是能夠有機會立功減刑？
心裏再複雜，有些事情也要做下去。羅夏至支開了章嘉力，可算有機會看看自己手機裏的郵件。羅夏至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連沙發都沒搬，一屁股坐到了辦公桌前，然後拿出了手機，解開鎖屏、點開郵箱，是不是抬起頭警惕地看一眼門口。
電子郵件的內容是這樣的：
“標題：園區重要事宜。
近期我局受貴園區委托，清點西伯利亞進口野生動物數目。經核查後，我局本著一切方便貴園區工作的原則，特此整理《野生動物數目清單》一份。請查收。如有任何動物清點相關事宜，請直接聯係斑馬運輸站工作負責人，不用聯係其他方麵。
若不便，無需回執。
濱江港外事局。”
這封郵件看似是一封從濱江港外事局給盛興市百花動物樂園發去的電子郵件，格式跟濱江港給動物園收發日常郵件的格式也大致相同，但實際上這裏麵多是都是暗語。羅夏至剛從警校被梁新民選中，參加臥底偵查工作的時候，梁新民曾經給他取過一個代號叫“熊貓”。從那時候開始，隨著後來的信息發展，羅夏至也都有一個秘密的手機號、QQ號、微信號，用來跟梁新民單線聯係以備不時之需，說話的方式也都是用暗語。從郵件上來看，裏麵提到的“斑馬運輸站工作負責人”，應該就是梁新民埋在盛興幫派裏的另一個受其重用的偵查員或者線人，而所謂的“野生動物數目清單”，應該就是線人或者臥底們的聯係方式。
“試一試。”羅夏至自己念叨了一句，然後拿起桌上的打火機，給嘴裏叼著的香煙點上，然後退出了自己正使用的微信賬號，登錄了名為“功夫熊貓”的PDF文件，按照上麵的列表，找到“斑馬”這一欄，按照“總數目”、“平均年齡”、“每日配給食物重量”以及“總重量”，在搜索欄裏輸了進去——還真就搜到了一個名為“草原上孤獨的斑馬”這麼一個用戶。
羅夏至直接點了“加為好友”，沒過兩分鍾，對方就通過了驗證。
“您好，我是‘盛興市百花動物樂園’的，請問是濱江港外事局斑馬運送站的麼？”羅夏至一麵往門外盯著，一麵給對方試探地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您好，我是。”對方回複，隨即對方又跟了一條：“你就是‘熊貓’啊，幸會。”
羅夏至笑了笑，正準備繼續發送下一條消息的時候，對方又發來一句話，讓羅夏至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
“……這麼玩太幼稚了。咱們還是說明白話吧，其實我知道你是誰，你是‘四夕’，跟著‘子皿’混的。對吧？”
“你是誰？”羅夏至整個人都不自然地坐直了，他分明可以感覺到手心上都是汗。“四夕”合在一起就是個“羅”，“子皿”則是“孟”。在羅夏至的認知裏，知道自己真實身份的，隻有梁新民一個人；對方居然知道自己就是“熊貓”，而且還知道得這麼全麵，說明對方大有來頭，不過對方的來頭，對自己來講，暫時還說不準是危險還是驚喜。
“你不用緊張。我隻是之前好奇，所以就自己尋摸了一下，就知道了你的身份了。放心，除了我以外，再加上L總，目前真的就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了。”斑馬回複道。
“你怎麼就知道沒有其他人會‘尋摸’到我的身份？”羅夏至咬著牙發了一句，緊接著又跟了一句：“你知道了，那說不定別人也會用你‘尋摸’的方式找到我的資料呢？”
“哈哈。”對方回複道。
真有心——羅夏至心中念叨了一句。自己在這頭已經把心髒都吊到嗓子眼了，對方竟然還在跟自己打哈哈。
隻見對方回複道：“我拿我的生命保證，不會再有第二個人知道。作為交換，我可以告訴你，我是跟著幹白方老板幹的，論起來是中把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