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廡廊下的冰棱正在滴水，章衡捧著暖爐穿過月洞門時，特意在沈括的值房前頓了頓。窗紙上映出兩個對坐的人影，韓琦門生劉攽的聲音隱約傳來：\"......那小子近日總往軍器監跑，怕是要生事。\"
章衡不動聲色地加快腳步。轉過回廊，正撞見捧著星圖匆匆趕來的沈括，羊皮卷軸險些散落一地。
\"存中兄來得正好。\"章衡順勢扶住卷軸，指尖在某顆客星位置重重一按，\"前日所說u0027熒惑守心u0027的天象......\"
沈括會意，嗓音陡然提高：\"欽天監已測算清楚，確是主刀兵之兆！\"話音在空寂的庭院裏格外清晰。
章衡餘光瞥見月洞門後衣角一閃，心知魚兒上鉤。他攙著沈括往典簿廳走去，聲音恰能讓暗處的人聽見：\"小弟近日研讀《武經總要》，見其中有u0027火藥鞭箭u0027之製，想著若能改良......\"
三日後垂拱殿早朝，當契丹使臣再次以戰馬要挾增加歲幣時，章衡捧著木匣出列：\"臣請獻破敵之策。\"
趙頊挑眉：\"卿前日奏折所言u0027神機u0027，便是此物？\"
木匣開啟的瞬間，文彥博嗤笑出聲：\"我當是何等利器，不過是孩童玩的u0027地老鼠u0027。\"隻見匣中躺著數支竹筒，筒身纏著浸油的麻繩。
章衡不答，請旨移駕殿外廣場。當第一支竹筒被點燃擲出，伴著刺目火光在契丹使臣馬前炸響時，受驚的馬匹人立而起，將那個趾高氣揚的使臣摔進雪堆。
\"此物名u0027震天雷u0027。\"章衡扶起麵如土色的使臣，\"若換作鐵殼填入鐵蒺藜，三十步內人馬俱碎。\"
韓琦的玉笏重重磕在石階上：\"凶器！此等有傷天和之物......\"
\"北疆每年凍斃的邊民，韓相可算過有傷天和？\"章衡轉身跪下，\"臣請於太原設火藥作，試製三月，若不成甘願削職。\"
散朝時王安石故意落後半步，將章衡引至梅林：\"今日太險。\"
\"學生賭的是陛下少年心性。\"章衡摘下一朵白梅，\"官家十四歲讀《孫子兵法》時，曾在u0027兵者詭道也u0027處朱批u0027大謬u0027。\"
王安石瞳孔微縮。這是深宮秘聞，連他都不曾知曉。
\"梅蕊欲放時最耐寒。\"章衡將白梅別在對方襆頭上，\"待到三月花謝，正好看韓相如何自處。\"
太原城的冬夜，章衡裹著羊裘蹲在窯洞前。老匠人崔鐵手捧著焦黑的鐵殼搖頭：\"試了七種配方，總是炸膛。\"
\"崔翁可記得前朝u0027金銀錯u0027的技法？\"章衡在沙地上畫出分層澆鑄的圖示，\"以熟鐵為骨，生鐵覆之，如千層酥餅......\"
春分那日，第一枚合格的震天雷在黃河灘炸響。飛濺的碎鐵在凍土上犁出放射狀溝壑，章衡卻盯著遠處驚飛的雁群——那些禽鳥的飛行路線，與他在現代見過的彈道軌跡驚人相似。
捷報抵京時，韓琦正在政事堂品茶。聽聞官家要將震天雷列入軍器監常製，他手中的定窯茶盞突然迸裂，瓷片在《青苗法》草案上劃出一道朱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