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排完畢,薛姨媽剛想吩咐丫頭給她更衣,就見一個小丫頭慌慌張張地來報道:“奶奶,姨太太來了。”
薛姨媽一聽,冷笑道:“來得正好,我正想去找她呢,她倒找上門來了,請進來罷!”說罷,也不再去更衣,更不去迎接,隻端坐在椅子上,隻等著王夫人自個兒進來。
原來,昨兒夜間怡紅院這一鬧,早就傳到了王夫人的耳朵裏。王夫人一聽說寶釵連夜帶著丫頭走了,唬得什麼似的,半夜裏爬起來跑到怡紅院,著實把寶玉罵了一通,眾人怕晴雯罵鶯兒的事被王夫人知道了,晴雯沒臉,都瞞著。王夫人一心隻在寶玉寶釵身上,哪還顧得上晴雯,當時就想親自去追寶釵,無奈眾人都攔著了,王夫人哭道:“這可怎麼好喲,咱們這樣的人家,哪有新媳婦半夜回娘家的,這要是傳出去,我們賈家怎麼丟得起這人呢!”眾人隻得好言勸了,扶她回屋休息。好容易捱到今兒一早,王夫人連飯都沒吃,急匆匆地跑了來。
王夫人進得屋後,見薛姨媽仍舊端坐在椅子上,絲毫沒有起身迎接的意思,雖心內也有些不痛快,可畢竟寶玉錯在先,她也就忍了,自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
香菱捧上茶來,王夫人象征性地喝了一口,便揮手讓丫頭們全退下。薛姨媽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隻是冷著臉坐在那兒,就像身旁沒有王夫人一樣。
王夫人知道薛姨媽心裏有氣,隻得先陪笑開腔道:“妹妹,寶丫頭昨兒夜裏回來了沒有?”
薛姨媽冷笑道:“我的女兒在婆家受了委屈,自然要回娘家了,難不成,還要睡在大路上不成?”
王夫人聽得薛姨媽口氣不好,待想發作,又覺得還是顧全大局的好,因此又陪笑道:“昨兒夜裏的事,原是寶玉的不對,我早就罵過他了,他也悔過了,昨兒夜裏本想過來的,可又覺得妹妹這裏都已經歇息了,沒好意思打擾,這不是,我今兒一早就親自來了。還請妹妹看在我的麵子上,讓寶丫頭跟我回去吧,要不然老太太問起來,我可沒法交代啊!”
薛姨媽冷笑道:“你要這麼說,我可就不願聽了。你一心隻想著在老太太跟前好交代,卻沒替我女兒想一想。你知道我女兒在你家受了多大的委屈嗎?她昨兒三更半夜的回來,又哭得死去活來,你知道我這個當媽的心裏有多心疼嗎?你們隻知道心疼兒子、孫子,可為什麼就不心疼心疼兒媳婦呢!莫不是兒媳婦就成了外人,由著你們全家人欺負不成?”
王夫人聽罷,直滴下冷汗來,忙道:“妹妹這樣說,可就是冤枉我們了。妹妹不知道,老太太和我及全家上上下下,都是心疼寶丫頭的。有好吃的定要先依著她,裁了新衣料也要先給她裁幾件,隔三岔五的老太太和我都要過問寶玉欺負了她沒有,若是有,我們是定不會饒過寶玉的。誰知道昨晚上寶玉又犯了混,居然惹哭了寶丫頭。我聽了消息,唬得半死,忙不迭地要追出來,無奈我也年紀大了,黑燈瞎火的走路總是摔跤,眾人才沒讓我來。妹妹你說,但凡我要是能走得動,我能不來叫寶丫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