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哼”了一聲,陰聲陽氣道:“行了,別揀著好聽的說了,你們家那些花花腸子,別打量我不知道;還有你們寶玉幹的那些事,也別打量我不知道,我們家,都還沒瞎沒聾呢,你們就這麼欺負我們;要是趕明兒我們瞎了聾了,你們還不得騎到寶丫頭的頭上拉屎?”
“你!妹妹!你這話委實有些太過份了!”王夫人沒想到薛姨媽會說出這般沒教養的話,當下氣得渾身哆嗦,半晌才說,“你也不要平白無故地冤枉了我家寶玉,他再不好,也是我辛苦養大的兒子,他也是個知書達理顧全大局的孩子,哪像寶丫頭,一個尊貴的新少奶奶,居然深更半夜領著丫頭跑回娘家,這是哪門子的教養?要是傳出去,你們不嫌丟人,我們還嫌丟人呢!你要是再這樣阻攔寶丫頭回去,我就讓寶玉把休書拿來,看咱們兩家,誰丟人丟得大!”說罷,王夫人起身就要走。
“什麼?休書?”薛姨媽大驚失色。她原本隻想拿拿娘家人的架子,給王夫人一點顏色,好為寶釵找回點麵子,沒想到王夫人更狠,居然連“休書”都提出來了,這可萬萬使不得,要是寶釵真讓賈家休回了門,她這個做媽的,也活不成了。
想到這兒,薛姨媽忙一把拉了王夫人的衣袖,聲淚俱下道:“姐姐!你怎麼這麼狠的心!你難道就一點兒都不替我這個妹妹還有你的外甥女兒名聲想想嗎?”
王夫人本也隻是想嚇嚇他,見她認了錯,也就見好就收,回身重新坐好後,冷著臉命令道:“我要是一點都不顧忌親戚麵子,我就不會親自過來領寶丫頭了!唉,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是好姐妹,寶丫頭也是我的好外甥女兒,咱們往後就和和氣氣的吧!”薛姨媽聽了,隻得點點頭,低首垂淚。
薛姨媽和王夫人言歸於好後,姐妹倆又拉著手說了好些體己話,王夫人才讓薛姨媽把寶釵領出來,好帶她回去見老太太。薛姨媽麵露難色道:“要說寶丫頭呢,也是該回去,可是,她就這樣回去,我這心裏總是不放心呢!”
王夫人笑道:“你放心吧,寶丫頭隻要跟我回去,我定會讓寶玉向寶丫頭認錯,讓她挽回個麵子。”
薛姨媽為難道:“認錯事小,可圓房事大啊!姐姐打算怎麼安排這件事?”
“這……”王夫人沒想到寶釵居然把這件事也說了,當下也窘得麵紅耳赤,沉吟半天才道,“實不瞞妹妹說,這件事不是很好辦。你也知道,寶玉娶寶丫頭的時候,本就有些不情不願,再加上林丫頭在那兒礙手礙腳,總讓寶玉的心轉不過彎來。依我看,這件事須得從長計議。”
薛姨媽一聽這“從長計議”,臉色就不太好,忍不住追問道:“姐姐說要怎麼個從長計議法?難道就任由寶玉自己回心轉意時再圓房?哼,我說句不好聽的,如果沒有外界的壓力,我看寶玉怕是一輩子都不會回心轉意了!要是那樣,我們寶丫頭可要守一輩子的活寡嘍!”
王夫人強露出一個笑容,道:“妹妹大可不必擔心這個,寶玉是我養的,他再怎麼胡鬧也得聽我的。以前,我總認為他是個孩子,不願管得太嚴,這會子想是不能慣著他了,等我回去一定要把這件事挑明了跟他講,讓他圓也得圓,不圓也得圓!別忘了,就算我的話不管用,上麵還有老爺、老太太呢,難不成,還治不了他不成?妹妹就盡管放寬心,等著抱外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