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那是我隨母親第一次來到鴨川,聽母親說過鴨川的櫻花十分美麗。
我們在湖畔邊蓋了一間房子,外廳是麵館,我們母女倆依靠做拉麵謀生。也許是時間久了,我們的麵館漸漸的也就在這一帶有了些小名氣,攢下的錢又翻修了屋子,此後,偶爾也會有一些穿著整齊的客人來光顧。我對於做拉麵並沒有什麼興趣,我隻喜歡唱歌,所以我在采買食材的時候順便去歌舞坊外偷聽一段,聽得多了自己也就會唱上幾首。
今天的雪下得非常大,風就像弓似的不停地射出利劍,冷的沒有人敢出門,母親得了空在屋裏休息,店裏自然就冷清了下來,這樣的天氣也不能出門去歌舞坊了。我坐在門邊的台階上,一邊輕輕唱起歌謠,一邊看著屋外的雪。
“風起了,身似浮塵人渺渺,人渺渺,休問歸處,有誰知曉。”
這是前幾日偶然在麵館裏聽見客人吟的一首和歌,隨便編一個調子哼著唱,也能成一個曲調,正唱的歡喜,門簾卻是一卷,一個男人掀簾進來,站在屋裏抖落身上的雪。他似乎是聽見了我的歌,動作緩了緩,又找了個位置坐下,我停止唱倒了一杯熱水端給他。
“請。”
我把熱水放在桌子上,卻不小心碰到了他搭在桌麵上的手,趕緊把手一縮。
“謝謝。”他笑,完全不在意,“今天的天氣可真是糟糕,還好你家還開張,能在這麼冷的時候喝上熱水真是萬幸了。”
我笑了笑,問他:
“您要來點拉麵嗎?或者酒?”
他想了想,笑著說:
“酒倒是真的要來一些,不過我不喜歡拉麵,不如來疊小菜,我下酒吃。”
“是。”
我走到廚房溫了酒和小菜端了過去,發現他正在專注地擦著一把三弦琴,剛才似乎沒有注意他帶了琴。我把酒菜放在他的麵前,準備離開,卻聽見他開始彈奏,彈的正是我剛才哼唱的那首和歌。我停住腳慢慢聽他彈奏,我隨意哼出的調子被鄭重其事地彈奏了出來,並被做了一些細小的修改,隻覺得須臾間,萬物都失去了聲音與色彩,隻有這個男人的琴聲和他給人溫潤的青色。
“你的曲子我做了修改,不介意吧?”
直到曲終,他說出這句話,世界才恢複原樣。
“沒事,這不過是我隨便哼的曲子,您記性真好,居然能記下來,您做的修改恰到好處。”
他笑,端起杯盞喝了口酒,又咂了兩口,動作隨意,但是這個男人就和他改的這首曲子一樣,恰到好處。
我們聊了很多,把這首曲子彈唱了很久,直到酒喝盡,風雪停。
我知道,是時候告別了。
“能和你彈唱很高興,有空我會再來的。”
說完他就帶著琴,帶著音樂,離開了。
有空,你會再來的。
(貳)
——這幾天沒有再下雪,真盼望可以再下雪,這樣就可以再見到您了,一壺酒,一把琴,一段歌,這才是最好的時光。
——麵館裏又開始忙碌了起來,也偶爾有帶著樂器的客人來光顧,但是,他們都不是您。我還是像從前一樣,出門路上偷偷跑去坊外聽曲子,回去幫母親料理生意,這樣的生活讓本來就厭惡的心情又加重了。我真的好想再見到您。
——為什麼每天不論做什麼事我都會想到您呢?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您在我心裏變得不再一樣了,想起來還真是羞人,隻是見了一麵,甚至連名字都未曾告訴,可是我還是不由自主地想您。神明大人啊,請下一場雪吧,哪怕再見最後一麵我也滿足。
——欲寄無從寄
隻身隔遠方
此心飛作影
日日在君旁。
不知姓名的男子,我想,我大概是愛上你了。
(叁)
今天是鴨川的城長,山本大人唯一的兒子的婚禮,娶的是一位商人的女兒,鴨川所有的人都去看了婚禮,我被母親拉著上街也去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