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第5章 第五章(2 / 3)

「思!」

「你隻會回答『思』嗎?」

「……」

綾人什麼話也沒說。直到根來島逐漸變小,消失在水平線彼端,他始終站在甲板上。而他的手,始終放在裝著紙片的胸前口袋上。

2

「不見了!不見了!」

從一早開始,綾人就拚命地在尋找什麼東西。正好經過他房門前的母親,感到很不可思議地探頭進來。

「什麼東西不見了?」

「一張大概那麼大的紙片。」

綾人用手指比出大小。

一那上麵寫著我在島上認識的女生的地址。媽,你有看到嗎?」

「你好好回想一下。」

「我想過了。可是,還是不知道放在哪。」

「如果連你都不知道,那就真的沒人知道了。我可不是替你管行李的。」

母親對於打從小時候起,隻要丟了東西就會跑來哭訴的兒子,給予一如往常的台詞。

綾人很想哭。已經做了那麼鄭重的約定,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弄丟那張紙片。這樣一來,就無法跟她聯絡了。對方還在遙遠的根來島上,就算她回到東京,東京也太大了。

綾人的唯一一個方法,就是去問六道,但他有所遲疑。因為即使對人家說「請告訴我你侄女的住址」,對方也未必會坦率地回答。雖然六道是個溫和的叔叔,但他也許在這方麵很嚴格。而且要聯絡六道,就得先聯絡父親。父親肯定會問他為什麼想知道六道的聯絡方式吧!盡管已經看到了那麼依依不舍的離別場麵,如果讓父親知道自己弄丟了地

址,他想必會來段羅羅唆唆的冗長說教。綾人也討厭那樣。

當他一一舉出不與六道聯絡的理由時,時間也漸漸流逝。就在綾人心想「今天要告訴父親」、「今天就要說出來」時,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

於是,他在根來島上與遙度過的時光,已變成了夏日的美好回憶。暑假在不久後結束,學校開學了。

在夏季宛如沉眠般寂靜的學校再度恢複活力,又洋溢著學生們的聲音。

「早安!」

「你過得怎麼樣?」

「你變黑啦!」

許久不見的朋友們互相搭話,彼此炫耀著自己在暑假期間做了哪些事。綾人也是這些學生的;貝。

「神名,你好像變黑了點。」

雖然不同班,但從小學就在一起的朝比奈浩子對他開口。

「思,我陪老爸去了南方的島嶼。」

「南方島嶼?真好耶!」

「那是個叫根來島的小島啦!完全沒什麼休閑設施。」

綾人一邊回答,一邊在心裏一角感到刺痛。因為他的暑假在都沒有與六道聯絡的情況下就結束了。

「老爸去調查遺跡,我去幫忙。」

「對喔,神名的爸爸是學者。」

「他不過是個盜墓人啦!」

綾人與浩子一邊談論著這些話題,一邊並肩朝校舍走去。神經大條的男學生跑過來嘲弄他們。

一喔,兩位是相偕上班嗎?」

「不可能吧!」

浩子怒吼回去。她一生起氣,讓對方覺得更有趣,男學生笑著逃開了。

「你也說點什麼呀,人家說我們是相偕上班耶!」

「相偕上班是什麼意思?」

綾人一臉認真地反問,浩子滿臉通紅地答不出話來。

「我才不知道,笨蛋!」

浩子用書包狠狠敲了他的背。浩子看來好像生氣了,被拋下的綾人完全搞不懂她為什麼要氣成那樣。

「可別一直沉浸在放暑假的心情裏。」

老師的怒罵聲響起。

「快進教室把書包放好,開學典禮要開始了。」

綾人慌忙衝進教室。

那種暑假結束,久別重逢的感覺瞬間消失。第二天起,一如往常的課程、一如往常的休息時間、一如往常的生活又開始了。於是,日子一天天過去。

在日常生活中,綾人回想起根來島的次數也漸漸變少。

「咦,又要搬家?」

遙驚呼出聲,她看著母親。

「因為爸爸工作的關係,這也沒辦法呀!不過,這次的新家還是在東京都內。」

「如果都在東京都內,那住在現在的家不就好了。」

遙環顧她已經住慣了的公寓房間。她好不容易才開始對這個家產生回憶,現在又得搬走了嗎?

「你爸爸的上班地點可是在比國分寺更遠的地方。我們是為了讓遙能繼續在東京都內讀書,才特地在都內找房子。」

「房子?」

一沒錯,雖然是用租的,不過這次的新家可是獨棟住宅。」

獨棟住宅這個字眼聽來很有吸引力。住在公寓裏的人,總會對獨棟住宅的居民感到羨慕。遙當然也是這樣。雖然如此,她還是搖搖頭。

「不可以這麼任性。」

母親說出大人要性子時會用的台詞。

「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手續都辦好了。」

「那麼做太擅作主張了!」

遙生氣地把自己關在房裏。她不想搬家,不想改變住址。遙依然相信綾人會寫信過來。如果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當初留給他電子信箱或電話號碼就好了。雖然她很後悔,但事到如今已經太遲了。

從根來島回來時,遙以為一定會有自己的信。但是綾人沒有寄信給她。遙心想自己曾說過在一星期左右回來,他大概是要等到那時候再寄吧!但不管是等了一天、等了兩天,都沒有收到來信。接下來她一直等著,綾人的信卻始終沒有寄來。

--明明做了那麼鄭重的約定,他不可能忘記的。他一定是因為父親的工作關係,前

往南美還是什麼地方去了吧!六道伯父不也偶爾從南美寄明信片回來嗎?

雖然遙這麼說服自己,不安卻一再增長。接著,她麵臨了搬家的問題。她與綾人之間

的聯係似乎將就此切斷,遙著急得不得了。然而搬家的事已經決定,終於到了搬家那一

天。

在最後的最後,遙再一次檢查信箱,綾人的信依舊沒有送達。

「快點,車子要出發了。」

母親坐在搬家貨車裏對她喊。

「我現在就過去。」

遙依依不舍地瞥了信箱一眼,在母親身旁的位置坐下。貨車立刻發動。

「轉學手續辦好了嗎?」

「你問過好多次了,我早就辦妥了。」

「那六道伯父呢?」

「那邊也通知過了。」

遙也一樣,其實隻要問六道,就可以知道怎麼跟綾人聯絡,但是她卻做不到。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十幾歲的少女,就算六道是個好脾氣的伯父,要是讓親感知道這種事,還是很難為情。

直到最後的最後,她還是相信綾人總有一天會寫信過來。

風景正朝後方流逝。遙看著後照鏡,過去居住的公寓在鏡中逐漸變小。遙感到自己正離綾人漸漸遠去,不禁沮喪起來。

有一天,浩子班上來了一名轉學生。當那女孩走進教室時,室內的空氣瞬間發出騷動。轉學生是個讓大家驚歎的美少女。她有禮貌地低頭行禮,作了自我介紹。

來了個美少女轉學生的傳聞,霎時傳遍全年級。綾人班上好奇心強的男生一馬當先跑去看後,帶著一臉興奮回到教室。於是,許多男生都爭先恐後地去看美少女了。隻有綾人沒去,因為與遙之問的回憶還在他的心中占有很大份量。

浩子就坐在轉學生隔壁,兩個人馬上便熟識了。她們喜歡同樣的偶像團體,對連續劇的口味也很接近,有很多話題可以聊。當這天上完課時,她們已經像認識許久的朋友了。

「我們一起回家吧,你家是在同一方向吧?」

「思!」

轉學生與浩子一起走出教室。這時,浩子看到了綾人。

「神名!」

足你啊!他回過頭,正準備開口說話的嘴巴如凍結般停止動作,同時還瞪大雙眼。咦?綾人一邊想,一邊看向轉學生。轉學生也瞪大眼睛僵在當場。這是怎麼回事?浩子的腦袋一片混亂。

至於綾人,那可不光是混亂可以形容。本以為人已遠去的美嶋就在眼前,綾人吃驚的程度遠遠超出了混亂的地步。在他的腦海中,隻有自己沒遵守約定一事。他立刻低頭道歉。

「對不起,我把寫著你家地址的紙片弄丟了。」

聽到這句話,僵住的她肩頭微微一動。

「如果你要說謊,就說個更像樣點的謊話吧!」

遙微微別開目光,看來很寂寞地說。

「這是真的,相信我。」

「請問這是怎麼回事?」

浩子從旁插嘴,但兩人根本沒注意到她。

「我明明裝在口袋裏,紙片卻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所以我才沒辦法跟你聯絡,這是真的。雖然我一直記在心上,可是卻無可奈何。如果真要說謊,我會編出更像樣的謊話。相信我。」

「我明白了,就當作是這樣吧!」

遙子以有點冷淡的口吻說完,握住浩子的手臂。

「朝比奈同學,我們回去吧!」

綾人隻能目送她們離去,並對於把事情搞成這樣的自己感到後悔。即使後侮,也無可奈何了。

3

「我都聽說了。」

當晚,浩子打了電話過來。

「你從哪邊聽說的啊?」

以為她是來嘲笑自己的,綾人用煩躁的聲音回答。

「你們是在那個叫根來島的地方碰麵的?她說你是在離別時一再約好要跟她聯絡,結果卻毫無音信,是個過分的家夥。」

浩子的話刺入胸膛,綾人發出小小的歎息。

「啊,過分的家夥是我的感想。她沒說這種話,你放心吧!而且我告訴她,綾人就和

外表看起來一樣傻乎乎的,不是那種會說謊的人。如果你說弄丟,那就真的是弄丟了。你從小學開始就很脫線,常常忘東忘西。」

雖然那句脫線是多餘的,不過浩子的心意讓他很高興。

「失禮啦!」

「對對,你得多感謝我一點唷!」

「失禮啦,失禮啦,失禮啦,失禮啦,失禮啦,失禮啦……」

「你很煩耶!你這樣連續喊失禮,豈不像我做了什麼失禮的事?」

浩子雖然口頭上這麼說,語氣卻帶著愉快的笑意。

「不過,你還是好好寫封信給她比較好。地址我已經從美嶋那邊問來了,我要念羅?」

綾人慌忙抄寫下來。

「真是謝了。」

「好啦,誰叫我們的交情是從小學開始的孽緣。」

浩子輕鬆地說,接著說聲「明天學校見」,就掛斷電話。綾人馬上提筆寫信。試著想想,他已經好久沒有寫信了。不是電子郵件,這種親筆信讓綾人感到很新鮮。他重寫了好多次,好不容易才把信封封口。在信上,綾人發自內心對遙道歉,接著寫起在根來島

上愉快的回憶,最後再添上難得能讀同一所中學,能和她好好相處的話。

雖然他也想過要在第二天上學途中把信丟進郵筒,不過綾人決定現在就把信寄出去。他走出門,來到飄蕩起秋天氣息的夜晚街道上。郵筒就在距離家門口約一百公尺的轉角處,綾人把信咚地一聲投入郵筒。

他抬頭仰望夜空,月亮正高掛空中。

綾人胸中充滿終於完成約定的安心感。他隻顧著祈禱,希望長時問沒聯絡的遙沒有生氣。綾人一邊望著月亮,一邊回想起那個祭典之夜,兩人獨處欣賞煙火的夜晚。

遙也望著同樣的月色。她胸中半是期待、半是不安。就像浩子所說的,他真的是把地址弄丟了嗎?可是既然會弄丟,不就代表他對自己並不是很在乎?遙一邊望著月亮,一邊回想起那個祭典之夜,兩人獨處欣賞煙火的夜晚。

第二天,浩子一進教室,遙就對她開口說道。

「昨天真謝謝你。」

「沒什麼啦!那家夥有打電話給你嗎?」

「沒有。」

「咦,真不敢相信!」

就像把遙的事當成自己的事情看待,浩子大喊。

「因為遙說可以,我才告訴他你的地址和電話耶!他一通電話都沒打給你嗎?」

「思,什麼都沒有。」

「綾人真是個笨蛋,待會我得整整他。」

「啊,他或許是照著約定寫信給我了。」

「都怪你對他那麼溫柔,那家夥才會得寸進尺。交給我吧!關於他的事,我比你更清楚。」

浩子無意中射出的利箭,刺入遙的胸口。

--關於他的事,我比你更清楚。

這句話在遙的耳中帶來微微的痛楚,傷口淌出苦澀的鮮血。

浩子在這天問過綾人是否寄信。得到「已經寄出」的答案,遙雖然放下心來,但不管經過多少日子,綾人與遙的關係卻毫無進展。即使在走廊上碰到,他們也隻是互看一眼,不會向對方說話。就連浩子也搞不懂,這到底足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