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寧黎目光掃過他攥著白珊珊衣角的手，\"這位是……\"
\"我是他債主。\"白珊珊突然挽住他胳膊，指甲掐進他肘窩，\"他欠我三頓早飯五包煙，還有……\"
\"我們是朋友。\"王小光抽出手臂，指關節撞到白珊珊皮衣鉚釘，\"我和她……一起長大的。\"王小光隨後又向寧黎說明了來意。
寧黎的視線在他們之間遊移，最後停在白珊珊頸間的銀鏈上——掛著的摩托鑰匙扣是王小光美術課做的陶土晴天娃娃，右眼被摔缺了角。那是他送她的十六歲生日禮物，當時她在操場摔了一跤，娃娃磕在水泥地上，她卻笑著說\"正好和我胎記配對\"。
\"要冰美式嗎？\"寧黎轉身時大衣下擺掃過王小光膝蓋，\"今天有新鮮的橙香肉桂卷。\"
白珊珊突然拽著他後退半步：\"他對肉桂過敏。\"
這是假的。王小光隻是討厭甜食，但此刻白珊珊的手像焊在他腕上。吧台後的咖啡機發出蒸汽轟鳴，他看見寧黎的手頓了頓，磨豆機裏濺出幾粒咖啡豆。其中一粒滾到他腳邊，像顆黑色的眼淚。
最終他們坐在臨窗位置，白珊珊的機車鑰匙在玻璃桌麵上劃出細痕。王小光膝蓋頂著桌腿，左邊是寧黎遞來的拿鐵拉花天鵝，右邊是白珊珊推過來的美式，杯沿沾著她的櫻桃味唇膏印。這場景讓他想起福利院的年夜飯，院長總把他的座位安排在兩個打架的孩子中間。
\"合同。\"寧黎推來文件時，翡翠戒指與白珊珊的骷髏頭尾戒相撞，\"每月五號送雜誌，運費另算。\"
白珊珊突然抽出筆在合同上劃拉：\"這兒改成每周二四六送貨。\"
\"為什麼？\"寧黎的鋼筆懸在補充條款上方。
\"他周一三五要去醫院複健。\"白珊珊踹了下王小光的義肢，\"去年被卡車撞的，沒跟你說？\"
這也是假的。他的腿是在福利院摔的，但白珊珊的靴子正壓在他腳背上，力道大得像是要碾碎什麼，痛得他沒法開口解釋。王小光盯著拿鐵裏逐漸崩塌的天鵝，聽見白珊珊手機不斷震動。鎖屏照片是他們高中畢業照，他站在最邊緣，而她頭頂P了對惡魔角。不斷彈出的消息提示來自\"機車俱樂部群\"，最新一條是：\"珊姐，你對那個青梅竹馬的瘸子還沒死心？\"
雨又下起來了，這次是太陽雨。陽光穿過咖啡館的棱鏡吊燈，在白珊珊側臉投下虹彩。她正咬著吸管給寧黎講王小光尿床到初中的糗事，桌下的手卻死死攥著他的指尖。王小光忽然發現她小指戴著枚素圈銀戒——是去年七夕他在地攤上買的，當時她說要\"鎮住命裏的煞氣\"，卻不知道內圈刻著\"平安\"二字。
玻璃杯壁凝結的水珠滑落到合同上，將\"每周二四六送貨\"的字跡暈成墨色的溪流。白珊珊用尾戒劃開濕痕，金屬與玻璃摩擦的銳響驚飛了窗台上的麻雀。王小光盯著那群灰撲撲的小東西撲棱棱落在寧黎的奔馳車頂，忽然想起昨夜修書時掉落的燕尾夾——此刻正別在白珊珊的機車鑰匙上，像隻銀色的蝴蝶標本。
\"複健周期多久？\"寧黎的鋼筆尖懸在補充條款上方，洇出個小小的藍點。
白珊珊的指甲摳進王小光掌心：\"得看他夜裏會不會偷偷喝酒。\"
這是真的。去年冬至他翻出奶奶泡的枸杞酒，醉倒在修了一半的《金瓶梅》上，第二天被白珊珊揪著耳朵罵了三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