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蜿蜒而來的送親隊伍在惻惻寒風中衍成一條線。
自從踏入昭王封地開始,空中便飄起了雪花,這北地初冬的雪甚是黏濕,雖成片而下,在視線內留下道道白線,但落地卻頃刻融化。空氣中陰冷潮濕的感覺,沾在皮膚上叫人極不舒服,走在送親隊伍最前列的舞陽侯藍邵誠一手勒著馬韁,另一手拂去掛在眼睫上的雪花,啐了一口:“這惱人的鬼地方!真不愧是他的封地!”
隨行在一旁的禮部官員聽了小侯爺的牢騷,忍不住皺眉,低聲道:“小侯爺,報信的人說,昭王的迎親隊伍前幾日已經出發了,殿下他人應該就在附近了。咱們還是注意些的話,免得叫他……”
藍邵誠不待禮部侍郎說完,便冷笑道:“周大人莫怕,叫他聽去又何妨?”
周侍郎得罪了人,攤上這麼一份送京城舞陽侯府嫡女藍佑晴來九殿下昭王的封地成親的苦差事。這個消息對他來說真真是一道晴天霹靂,他恨不能把腿敲斷了,休養在家,不做這份差事。當然他還真動過這個念頭,可拿了錘子照準小腿骨的時候,咬咬牙還是沒對自己下得了狠手,便默默的收拾了行囊跟隨小侯爺來送親了。本來和昭王打交道已叫他苦不堪言,沒想到送親的小侯爺藍邵誠也不是白給的,一路上頻出事端,把他的神經蹂躪的更加纖細脆弱。
他咬牙告訴自己,再忍忍,隻要把昭王成婚的禮儀主持完畢,他立即撒腿往京城跑。
周侍郎賠笑:“……還是注意些的好,也是為了王妃娘娘。”
提到妹妹,藍邵誠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連道:“晦氣,晦氣!我妹子不知上輩子做了孽,要嫁給他!”
周侍郎隻做自己此時耳聾了,把臉埋在胸口,不,恨不得埋在馬的鬃毛裏。
這時藍邵誠回頭看了眼妹妹乘坐的紅轓皁蓋的車輦,想到笑容燦若朝霞的妹妹要嫁給那胡鬧成性的昭王,不禁心下一疼,吩咐左右道:“去看一眼小姐累不累,若是她乏了,原地休息。”
周侍郎此時又顫顫悠悠的開口:“小侯爺,這雪越下越大了,咱們還是趕路吧。”
藍邵誠冷冷的送去一個白眼,未等他開口說什麼,忽然聽到周侍郎指著前方道:“……那是什麼人,是昭王派來的信使嗎?”他便把視線從周侍郎身上移開,投到來人身上。
便見一銀鞍白馬的男子在這風雪中,踏馬徐徐而來,不多時就到了跟前。
周侍郎高聲道:“來人可是昭王殿下差來的?”
那人身著銀甲,外罩大紅戰袍,左手持一杆丈八素銀槍,肩上背一彎弓。此時他右手將馬鞭一揚,仰起頭朝這邊冷聲質問道:“誰是藍邵誠,出來單獨說話!”
藍邵誠見此人一身戎裝,隻身前來,毫無禮貌的直呼他的姓名,便知此人定是昭王派來的。他便也擺出囂張的樣子,並不比那人遜色的冷冷回道:“來者何人?本侯憑什麼要與你這廝單獨說話!”
風雪漸大,加上對方把帽盔壓的極低,看不清容貌,但從聲音判斷,年歲該與自己相仿,二十歲上下的年紀。
那人並不理會藍邵誠的質問,而是將肩上的弓弩卸下,道:“不出來說話,隻能這般請你了。”話音剛落,就見此人動作快如閃電,從箭囊取出一個羽箭搭上之後,說話間箭已離弦,向藍邵誠飛去,直中他帽盔的紅纓,而後那帶著一縷紅纓的羽箭刺中他身後一人,力道之大,竟直接把那人掀下馬來。
而藍邵誠身旁的周侍郎隻覺得一道白光閃過,耳旁呼嘯而過一束冷風,驚嚇之餘,本能的‘哇’的一叫,跌下馬去。送親隊伍的守衛軍隊中的弓弩手見狀,紛紛取弓搭箭,便要射殺那人。可來人不慌不忙,隻把馬鞭又一揚指著藍邵誠道:“昭王有口信給你,單獨出來說話!”
藍邵誠一擺手,示意眾人不要輕舉妄動,自己則馬鐙一磕,持著手中的長矛就追了出去:“管你是誰派來的,看爺取你性命!”
銀鞍男子聞聲,嘴角噙著冷笑,調轉馬頭便馳向遠方,引的藍邵誠在後麵緊追不舍,急的周侍郎和一幹隨從團團轉,紛紛嚷道:“這可怎麼好,這可怎麼好。”
而這時,車輦中的少女聽到這般吵鬧,輕輕的撩開車簾,向外窺探,見哥哥藍邵誠的黑馬已在視線內成了一個墨點,不免在心中歎道。
她這婚到底還要糟糕到什麼地步啊。
—
話說藍邵誠追著剛才那人單獨離開了送親的隊伍,一路不停的策馬狂奔,身後大小官員的驚呼聲越來越小,待四周徹底安靜下來,耳畔唯有風聲呼嘯時,他又一揚鞭,馬鐙緊磕了幾下,眼看就要追上了前麵那人。
藍邵誠二話不說,一手握著長矛,大喝一聲上前便刺,卻不想這時那銀鞍男子竟在馬背上一伏身,躲過了他的攻擊。而與此同時,藍邵誠隻覺得眼前寒光一閃,一杆銀槍直向自己麵門刺來,駭然間,他側頭躲閃不及,竟被槍頭在臉上劃了一道傷口,刹時一股溫熱的感覺溢了滿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