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神偷 妙偷 偷神(1)(3 / 3)

他會痛苦。

因為武士道信奉的是忠、信、勇。他如顧了信義,就違背了忠誠,這勢必會痛苦。

菊池勇如說假話會怎麼樣?

他也會痛苦。

因為他違背了信義。

而他如痛苦,必不會匆匆離去,還留在原地沉浸在痛苦之中的。

如果他匆匆走了呢?

那證明他說的是假話,而且還是一個奸詐的小人。但這也有一點好處:他將帶我們去找到妙偷和倭寇的巢穴。

要知道,我小楊的追蹤術是天下一流的。

而我們如留在原地通他,他如真是一個武士的話,就會自殺。

這是楊青兒對卓飛飛說的話。

楊青兒有一項絕技令神偷卓飛飛也不得不佩服:

他竟能在施展一流的輕功身法時,還能輕鬆自如地說話。

兩人施展出武林中一流的輕功身法,風馳電掣地往回趕。

十一

兩人趕到“聽簫樓”,不由怔住了:

菊池勇死了!

他以刀剖腹而死。

他正坐在“聽簫樓”的一麵白牆前。

白牆上寫了七個字,七個血寫的字

“別信吾言菊池勇。”

楊青兒與卓飛飛安葬了菊池勇。

當楊青兒把最後一捧土灑到菊池勇墓塋上時,他忽有所悟地心動了一動。

“我知道我該怎樣做了。”

楊青兒喃喃地對卓飛飛道。

十二

留下。

這地名取得讓人浮想聯翩;

留下是杭州西南由杭州到餘杭去的一處地名。

那是一座集鎮。

一輛由四匹蒙古火種龍駒的名馬,四匹白馬拉著的華麗轎車,急駛在官道上。

轎車前後各是四匹快馬。

六個騎術嫻熟、剽悍威猛的大漢,披著黑色的披蓬,驅馬快行,掛在馬鞍上的劍匣刀鞘的銅什件,磕在馬鞍銅扣上一路發出叮叮當當的清脆悅耳之聲。

還有兩騎馬上的騎者,一個是錦衣白臉、死眉死眼、背上負了一對吳鉤劍的漢子。

那人就是送價值五十萬兩黃金的美人寶車到武林老大房典當當人當物的當客。

他自稱姓沙,是總管。

另一個漫聲唱著短曲小調,背著鬥笠,馬鞍上掛著刀鞘革囊的,正是江湖上已引人刮目相看的無門無派的“快刀”小楊。

楊青兒似乎心情不錯。

他的歌聲像陽光。

“你很高興。”沙總管瞅著唱著小曲的楊青兒。

“你不高興?”楊青兒瞥了一眼沙總管。

沙總管哼了一聲,眉頭皺了一皺。

“你看陽光是那樣燦爛,鳥聲是那樣啁啾,天又藍得明朗,空氣又那麼清新,我們典當在半個月內淨賺了二十五萬兩黃金,算下來我這當護衛的也能得到兩三千兩金子,可算是腰纏萬貫了,我為什麼不高興?”

“至於沙爺你,你家老爺托付你保住小姐平安,你也算做到了。雖然你家小姐臨典當當期到時,莫名其妙地暈了過去,但既非中毒入蠱,也沒傷著病著,現在不是已好端端了麼?到了前麵留下,我們是銀貨兩訖,皆大歡喜,你也可以回家領賞了!”

沙總管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雙目盯著前方道:

“這是楊大俠你的說法。我家小姐是否中毒入蠱的,還很難說。要不,好端端的人,怎會突然暈死過去一天一夜,摸上去連脈象都沒有呢?現在雖說醒了過來,但也難保不犯。是否中毒入蠱,待到了前麵留下,由武林神醫‘一言定生死’西門諸葛說了才算。”

“如果西門諸葛說是中了毒,哼哼,你們老大房典當不但這二十五萬兩黃金得退還,還得陪上五十萬兩黃金!到時,你再高興得出,才算本事。”

“如此說來,我是不是該哭?”

楊青兒望著沙總管,目中露出譏諷的笑意。

“有人眼見到手的金銀飛走了,的確是會哭的。”

“可惜我不是。”

兩人正在說話間,背後忽響起一個美妙的女子聲音:

“楊大俠一代英雄,自不會為區區金銀得失而喜悲。但不知楊大俠如有悲傷,是在何時?”

“小姐······”沙總管在馬上回首叫了一聲。

“想不到我們在此聒噪,擾了小姐清耳。”楊青兒說至此,淡淡一笑。

“至於在下,身世一如江湖浮萍,曆些風霜雨雪,經些悲愁苦難,也是尋常,又何足對外人道?”

楊青兒說至此,忽一磕馬肚,忽行向前麵,揚聲漫吟道:

“男人有淚不輕彈,

隻因未到傷心處!”

不知怎的,楊青兒忽覺心中有悲酸之意。

十三

“好!好一句‘男兒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

“好!好一個‘快刀’小楊!”

隨喝彩聲,兩條人影從道旁飛縱而出,從空中如金龍交剪般交會而過,一左一右雙雙落下,輕盈盈立在官道中央。

“好!好一輛黃金金車!”

“好!好四匹火種龍駒!”

又有兩條人影一晃而至。

一人黑袍。

一人朱衣。

“嗬嗬嗬嗬!”

四個輕功已臻一流境界的金衣喇嘛,扛著一架黃金滑竿,恍若乘風駕雲而至,從天而降。

滑竿上的乘者,頭戴金冠,軒眉高笑道:

“哈哈哈哈,我金冠王來了,你們還不下跪迎接?”

十四

江湖中傳說有一個神秘世家,以淘金、珠寶、銀樓、鹽運、藥材五業為主營,富可敵國,權勢烜赫,是江湖八大門派中“冊”“火”“爵”三門的後台老板。

那世家的當家人鑄有一金冠。

那世家姓王。

金冠王,便是這一世家掌權當家人蒞臨江湖的稱號。

據說金冠王與藏密喇嘛教有師承關係,並專修欲天性刀一脈的歡喜佛密宗秘功。並是世俗中的密宗護法神:滾波恰朱巴。滾波恰朱巴,梵文音譯是“摩訶迦羅”,藏語也有不少人稱為“瑪哈噶拉”,譯成漢語即是大黑天,係佛教密宗所奉祀的戰神與護法神。

這就是說,作為密宗世俗護法神的金冠王,有著極高的武學修為。

據說金冠王收伏了西域、關東和南海各派的奇人高手皈依門下充住護法明王,有“十大明王”之說。

金冠王文武雙全,有經天緯地之才,人也極仁慈。

他如果有什麼讓人垢病的話,就是他“寡人有疾”,風流成性,被中原武林目為“色魔”,被名門正派視為邪教教主。

每一代金冠王都隻能在二十年內有一年可現身江湖。

每一代金冠王在成為金冠王之前,必須用十種身份為家族建立十大功勞,其中包括當五年喇嘛僧精修密宗,還須做五年生意,得把家族所經營的各個行業都做過並都做得賺錢。

隻有這樣的一個精明能幹的金冠王,才能保持神秘的世家曆數百年而聲名不墮,權勢不倒。

因此,出現在江湖上的金冠王,是戰神、財神的化身,又是愛欲好色之神的應世。

據說無論是怎樣的武林美人、江湖美女都擺脫不了金冠王的情愛之箭。

傳說中昔年武林曾有一名冷傲天下、有“冰觀音”之稱的俠尼,心性之偏激、手段之無情、劍術之毒辣,天下無出其右,最後竟也歸依了那一代的金冠王,成了母儀武林的王夫人。

十五

金冠王還安坐滑竿上。

他,獠牙,銅鈴眼,以骷髏作瓔珞,骨骼極大,身體魁梧,坐在滑竿上如一座山峰。他左手執一黃金鑄的人頭骷髏,右手執一寶劍,灰青色的青銅般身子,青黑色的青銅般的臉,麵目猙獰而醜陋。

他盤坐在滑竿上,短腿大腹,頭發卷曲,瞪目翹須,臂上環繞著八九條金黃色青銅色的蛇釧,蛇頭信子猶自昂首伸縮不已。

在金冠王的滑竿上,還擱著一根黃金鑄的蛇杖,一管綠玉簫,一張朱色大弓,一筒金、銀、鐵、鉛箭鏃的雕翎快箭。

那先在楊青兒麵前輕盈盈喝彩的落地的兩人自我報名道:

“我,惡察羅,昌珠寺的喇嘛,金冠王麾下十大明王之中的步擲金剛明王。”

“我,星宿海的火靈子,金冠王麾下十大明王中的大火頭明王。”

惡察羅是一個白臉書生型的喇嘛,漢語講得甚為流暢。

火靈子是一個披黃色袈裟的和尚,虯須滿腮,深目隆鼻,一如胡僧。

他說的漢語便有些生澀。

隨後黑袍、朱衣二人也分別報名。

“關東,司馬風雲。”

“南海,申屠一鷗。”

這兩人一報名字,楊青兒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

與楊青兒並轡的沙總管身子一震,雙目如電,注向黑袍道:

“你就是一人踏平關東十三個櫃頭的‘鐵天王’司馬風雲?”

黑袍人一捋濃黑的大胡子,仰天打個哈哈:

“想不到某司馬不出江湖多年,竟還有人知某名諱。”

沙總管盯著司馬風雲問:

“你既是‘鐵天王’,你的‘天王鐵傘’與‘金剛杵’呢?”

司馬風雲那沒在黑袍袖中的右手一抖,黑袍大袖盡褪而後,露出手中執的金剛杵來:

“‘天王鐵傘’我已棄之不用,近來隻是修煉修煉金剛杵法。”

沙總管正待回話,卻聽楊青兒開言道:

“南海劍派隻有一個一統三十六島七十二峒的申屠一鷗,閣下······”

“我就是那個朱雀劍申屠一鷗。”申屠一鷗昂首傲然道,“中原武林中我曾傷過白雲觀、泰山劍派、黃山派高手與崆峒掌門玉清道人、龍門鏢局局主嚴沁陽等七人,你們中如有他們子弟,盡管來找我報仇好了。”

“司馬風雲是我座下‘十三明王’中的降三世明王。”

“而申屠一鷗則是我座下的馬首明王。”

金冠王目注楊青兒與沙總管嗬嗬笑道:

“久聞江南武林有一個‘快刀’小楊,機警聰明,刀法又好。而‘十恨天魔’沙蠻侯,雖恨天恨地恨君恨臣,並連父、母、師、姊、聖、命也都恨上,但還沒到恨生的時候!想來還不會跟本座為難吧?”

楊青兒不由看了身旁的沙總管一眼

難道他就是“十恨天魔”沙蠻侯?那個十九歲弑母並把父親一巴掌打成聾子、二十一歲欺師滅祖的武林惡魔?

就是他以身負的那一對吳鉤劍,剔去了武林名人“神眼書生”許蒼生的一雙明目、並割去了武林名美人、“鳳眉刀”秋水晶的臻首?

沙蠻侯見金冠王點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由臉沉如水,冷哼一聲道:

“據說金冠王一向在西域納福,此次攔駕,不會是財神爺搶叫花子泥飯碗,看中這輛破車吧?”

“你沙蠻侯好大的口氣,竟把這輛價值幾十萬兩黃金的寶車稱為破車!你如還有點記性,應當知道我王寇生都做過些什麼買賣?!淘金、珠寶、銀樓這三樣行當中的三個王,兩個便是我伯父叔父,而珠寶王寇大娘是我大姨。你這輛車值多少我不清楚誰清楚?”

金冠王看著本來臉陰得要下雨的沙蠻侯驟然臉變白了,鼻尖沁出了一粒粒冷汗,不由放聲大笑:

“哈哈,看把你嚇得!”

“幾十萬兩黃金怎麼算都不算一筆小數目了!不過,這幾十萬兩黃金還真沒放入我金冠王眼裏!”

“您是金冠王,當然不會看上這小小一輛金車的,是嗎?”沙蠻侯陪笑問。

“是的。”金冠王頷首威嚴地道。

沙蠻侯聽到"是的”兩字,頓安心了不少,臉上有了放鬆的笑意。

但金冠王後麵一句話馬上把他臉上的笑都僵住了:

“是的,我不要車,我隻要人,要那個坐金車的人。”

金冠王笑著說:

“我隻要那個用三千兩銀子購一份龍涎香、項上一串東珠,每顆東珠都有龍眼大、價值幾千兩銀子;而鬢邊那朵珠花至少值一千兩黃金的女人。像這樣會花錢的女人我不養幾個,我這輩子真要為錢太多愁死了!”

如果以後“十恨天魔”沙蠻侯還有第十一恨的話,那就是金冠王的笑。

如果笑的不是金冠王,沙蠻侯一定早摘下肩上背的吳鉤劍,把這個人的臉上再添上十七八個孔了!

但、他、是、金、冠、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