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刀、劍已墜地!
兩人似已呆了。
這時,有兩人聯袂談笑從水上飄然而至。
兩人所顯示出的這一身輕功正是武林人夢寐以求的登萍渡水、踏雪無痕的境界。
這兩人一個是和尚,寶相莊嚴、眉目清朗的和尚。
另一人三綹長髯虎眉鳳目赫然又是一個曾九侯!
這一個新來的曾九侯大笑回看和尚:“大師,你看我這典當如何?”
和尚長念一聲佛號:“善哉!善哉!曾施主既有此心此力,乃天下蒼生之福!”
原先的那個曾九侯抱拳降階相迎:“張重龍見過東家與法舟大師!”
原來那和尚就是靈隱寺的主持法舟和尚。
原來第二個曾九侯是“短戟”張重龍扮的。
曾九侯向張重龍點了一下頭,然後笑望虞立、章鐵欽:
“你們猜出眼前這幾位的來曆麼?”
章鐵欽望著其中一人道:
“杭州有十一家武館、武場,但真正得名家門派嫡傳的隻有三家。城南老孟的武當拳劍、城東顧大眼的少林棍都是名門正宗。但真正的高手是城北‘風雲武館’館主趙英雄,趙英雄武功高強,並非他有什麼過人之處,隻因他肯吃苦和遇到了一個好師父,他的師父好像姓韓······”
“不錯,我就是韓威。”那人道,他邊說邊慢慢脫下外麵的罩衫,露出裏邊渾身纏著係著掛著的插滿飛刀的皮帶與裝著各種暗器的皮兜、皮囊。
“鐵拳滿天星”韓威的拳術、暗器,是江南武林真正的高手之一。
但他襲擊章鐵欽時,用的是劍。
章鐵欽的眼睛望著另一個人臉上,目光已變嚴肅了:“你如用鐵鏈、暗器出手,我便真成了‘不亦悲夫客’了!巴總捕此來,一定別有深意吧?”
巴總捕?他說那另一人是浙省刑衙總捕巴煉石?
巴煉石哈哈一笑,順鬢角往臉上一摸,掀下一張薄蟬翼的麵具來,目光炯炯地望著章鐵欽:
“你如真是以暗器成名的‘秋風掃落葉’章先生,老夫說不定真出暗器領教先生的絕技了!”
章鐵欽驚訝地問:“難道你以為我不是?”
巴煉石:“你當然不是。”
“我是誰?”
“你是張蓋,‘大力鬼帥’張蓋。你剛才打向地上的一拳,是‘恨地無環’!”
“你錯了!”
章鐵欽說完,從他身上飛出了幾十縷、幾百道寒芒銀光,全射向了巴煉石!
巴煉石大驚,跳起,在空中施展他素不外露的“魔陀鬼旋”身法,將暗器一一避開。
待章鐵欽射完暗器,巴煉石斜掠而落,落到地上,瞪著章鐵欽:
“現在連我也搞不清楚,你究竟是‘大力鬼帥’張蓋還是‘不亦悲夫客’章鐵欽了!”
章鐵欽大笑,笑聲豪朗:“我的功夫是張蓋的,容貌是章大哥的!”
“你是張蓋。”巴煉石鬆了一口氣道。
“我當然是張蓋,你如遇上的是章大哥的暗器,恐早死翹翹了!”
曾九侯又問虞立:“你那兩位呢?”
虞立:“待我看一下‘神簽’!”
他走到兩人中那個身材高大的襲擊者背後,從那人脊椎與頸項聯結處的“大椎穴”上取下了一片碧綠色東西。
那是一片竹葉!
虞立看了一眼竹葉,遲疑了一遲疑,又取下另一個人“大椎穴”上的竹葉察看。
這一察看,他不由發出“噫”的一聲驚奇聲來。
“怎麼啦?”張重龍問。
虞立轉到那身材高大的襲擊者麵前,望著那人拱手一揖:
“想不到是道上同源來了。我們開典當,閣下開鏢局,都是替人看護錢財的行當。我小虞這算是給龍大鏢頭、龍總局主行過禮了!”
隨後虞立把目光定在另一個人臉上,仰天打個哈哈:“今天巧了,我兩片竹葉都白打了!龍大鏢頭練的是‘金鍾罩鐵布衫’外家橫練功夫,我這專克內家氣功的竹葉製穴,形同虛設。而這位則更絕:竟然是石道人的石頭閉穴拳傳人!據說,都督府中有一位三將軍叫鳳國榮,是石道人的二弟子,不知這位是······”
“我是鳳國榮。”鳳國榮道,“你猜得一點也不錯,這位也正是龍總局主。但你能否再猜一猜?”
“猜什麼?”
“我們的來意!”
“浙省刑衙總捕頭巴老爺子為人正直,嫉惡如仇,韓老拳師武藝超群、恪守武德,為人謹慎謙遜,加上都督大人倚為左右的鳳三將軍與頗有俠義之名的龍大鏢頭,四位同來,不是請我們典當護衛協同捉拿近日來連連作案的飛賊凶手,便是托我們代為保管巡撫、都督大人府上的金銀珠寶!”
“雖不中,亦不遠矣。”巴煉石道,“近來盜賊猖狂,連巡撫、都督府都敢下手!據偵報,盜賊中混有日本浪人,此事恐與倭寇有勾結。”
“為全力捉拿盜賊,同時又不出紕漏,便有請典當代保管一件重要物事了!”鳳國榮道,“那是事關沿海一帶千萬百姓生死興亡的重要物事,如不慎落到倭寇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虞立、張蓋聞言眉毛不由齊揚了一揚:
“不知什麼物事竟如此重要?”
“浙省都督府收藏的戚、俞、譚三將軍剿滅倭寇部署圖。”
說這話的是法舟和尚。
隨後他從懷中拿出了一隻黑漆的銅盒。
密封的銅盒。
銅盒有三道鎖紐,還有三道蓋了關防大印與都督府、巡撫府朱紅印鑒的火漆關封。
每道關封上都署著六道名字:
鳳國榮。
巴煉石。
龍四海。
韓威。
釋法舟。
最後一道龍飛鳳舞的名字則是“武林老大房典當'主人的簽署:
曾九侯。
曾九侯仰頭向天,似在向九天蒼穹訴說所負的重任,沉聲道:
“我們接的這個當,是保證倭寇被剿滅前,不讓這隻盒子失竊。”
“我們接的是,義當!”
巴煉石率龍四海、韓威、鳳國榮、法舟和尚告別:
“我們去緝拿飛盜凶手,你們護盒,各負其責。”
“但願我們捉拿到飛盜凶手後,能請各位喝一杯。”鳳國榮道。
“但願將來把倭寇趕走後,取出這盒子,還是這六道名字,一無所損!”
曾九侯接道。
眾人大笑而別。
七
依舊鐵房,鐵柵。
胡床。青玉案。太師椅。
依舊是那稱“金一”的書生。
書生在寫日誌
四月初一。陰。
都督府寶盒安然無恙。
京都捕王柳虎侯已到八日,破盜案五起,緝拿七人下獄。
昨晚,保叔塔巷又一民女遭奸殺。
晨得快報二:神偷卓飛飛又現江湖,且已來杭,須加
防備。
杭州東城外有日本國浪人、武士出現。
上午,大護衛張重龍外出喝酒,遭無名高手挑戰,張雖勝,亦受微傷。無名高手臨去揚言將來報仇。
中午見張重龍,張有憂色。
“梆,梆梆,梆!”鐵屋外傳來敲擊聲。
書生停寫,手已握劍,喝道:“初一過了是十五。”
“十五過了又初一。我是金二。”外麵人應道。
“何事?”
“老板傳諭:天殺星、妙偷、幽冥使者齊現杭州城,各堂口、寶櫃嚴加防範!”
“金一明白!”
書生回到書案前,猶自喃喃自語:
“天殺星、幽冥使者,難道他們是為無名高手來的?”
想到那殺人無數的天殺星和神出鬼沒、把災禍、凶殺與死亡氣息帶到每一個地方的幽冥使者,書生心中陡起了一陣寒意,不由又加披了一件衣衫。
他忽有一種預感: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場大風暴正在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