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這部書稿最敏感的前半部,總算有人敢於出版了。更沒想到的是:居然還是中共中央的紅旗出版社出版的。至於後半部書稿呢,出路何在?近幾年來,由於我把全部心思都投入了“明清小說評注本叢書”的策劃和編寫中,早起晚睡,忙得不亦樂乎,積壓在手頭的許多舊稿子,暫時都顧不上了。
“明清小說評注本叢書”,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中期文字改革出版社總編輯倪海曙老師的設想,我是選題策劃的參與者之一,可惜1957年之後,“形勢”變化很快,沒有付諸實施。現在倪老師已經故去,作為他的弟子,我是全盤繼承並身體力行,苦心孤詣,單兵作戰,已經完成了十幾部書稿的改寫和修訂,總字數超過了700萬。考慮到這是文字改革出版社從前的老選題,文字改革出版社現在改名為語文出版社,二者之間的出版任務和方向,雖然並不完全相同,至少也有傳承的關係。所以我的稿子初具規模之後,首先想到的,就是我的“娘家”。當時我是真想為語文出版社創一種品牌產品,不料社長、總編經過研究以後,覺得這種偏重於文學的書,交給他們這種“純語文”出版社出版,發行量估計上不去,很可能會白白糟蹋了一個好選題,勸我另找專門出文學書的出版社。不過社長王旭明先生看見我的未刊作品目錄中有《傳奇作家的傳奇婚戀》這部稿子,問了問主題和內容,表示對這部書稿倒是頗有興趣,當即責成文化編輯室主任李勇先生認真運作。出書之前,因為我又有了第四次婚姻,就把全書進行了一次徹底的改寫,對前麵三次婚戀的經過適當增加一些細節,並補充了第四次婚姻的許多故事,全書共計四十萬字。沒想到稿子殺青以後,現任妻子卻不同意我這樣寫。她說:“回憶錄,必然是‘過去式’,現在就來寫你我的婚姻史,是不是過早了?再說,我也不希望在我活著的時候,把自己的隱私或半隱私公諸於眾。”於是,我根據太太的意見,新增加的一章十萬字幾乎全部刪除了,隻留下一個過場。編輯部的意見,也認為一部書稿四十萬字太長了些,不利於發行,同意我刪除這部分文字。於是就有了這個“東方不亮西方亮”的結果。
這就是我這“後半部書稿”從產生到出版的曲折經過。
這部書稿,還有一個姊妹篇,叫做《傳奇作家的傳奇家族》,寫的是我這一家人的傳奇故事,包括《我的舅舅是神偷》、《我的姐夫是城隍》、《我的爸爸是冤鬼》、《我的故事更傳奇》等篇章。但願這部書稿能夠被讀者所喜歡,也能讓出版社“略有進益”,才有可能“唱完上本,接唱下本”。
下麵再說兩件深感遺憾的事情。
第一件,1999年初,稿子打印出來交給徐忠誌先生的時候,當時我還沒有掃描儀,所有插圖,都是洗印的照片,共有二十多張,其中包括我和幾個妻子的合影以及在勞改農場偷拍的勞動及生活照片。徐先生一看,這些照片都是十分珍貴的“文物”,怕丟失了他“賠不起”,就把照片統統退還給我,說是等到要用了,再找我要。那一年正好我搬家,由於書籍和稿件太多,混亂中,這些照片不知道放在哪裏,都找不著了。現在書中印的幾張照片,都是臨時湊的。
第二件,稿子到了王建勳先生手裏,我就請牧惠先生給我這部書寫一篇序言,他也答應了。牧惠先生,是《紅旗》雜誌文教組原組長,曾經執行、宣傳過四人幫“極左”的文藝路線和政策;晚年深感愧疚,不論是寫文章還是開會發言,總是念念不忘“做檢討”,時時反省自己犯下的“罪行”。晚年的雜文,寫得十分真實而辛辣,是個具有“文人良心”的老人。沒想到2004年6月8日,牧惠先生意外地突然離開了我們。好在我的老友周瑞金先生(即時評家皇甫平,《人民日報》原副總編輯)對我坎坷的一生感慨不已,多次幫助我、勉勵我,給我的《吳越品水滸》寫過長篇序言,還鼓勵我寫自傳。我的這部書稿,雖然不是我的“全傳”,至少也是我的自傳的一部分。因此懇請他再次為我的這部小書作序,以補牧惠先生無法寫序的遺憾。承蒙周先生慨允,在此特別致以謝意。
早在1998年,張揚就在他發表於《家庭》雜誌上的那篇文章的末尾預告:吳越將在他的晚年,寫一部絕唱,書名就叫《三個同名的女兒》。今年我已經八十三歲,大概已經到了“晚年”了,但是要寫一部“絕唱”,卻還沒有那麼大的本事。這一部,雖然主題是我的婚姻故事,卻已經包含了“三個同名女兒”的大致情況,即便還不全麵,至少也是《三個同名女兒》的長編吧。
吳越
2014年10月10日深夜寫於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