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想起一個人(1 / 2)

大師兄抓著兩位師弟拔足狂奔。

此時,他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逃,趕緊逃,趕緊逃離玉京城,逃得越遠越好,逃得杳無蹤跡最好!管他什麼百川學海,管他什麼永興侯小世子,通通見鬼去吧!我要回南域,回去山中修行,再也不出來!外麵的世界太可怕!”

可是這裏又豈是他想逃就能逃的了的?他剛奔向樓梯口,立時有人卻不樂意了。

“給我回來!”

小世子爆喝一聲,直如旱地驚雷,炸在風清樓二樓,將周圍圍觀的食客都唬得渾身一震。那三位師兄弟更是不堪,體若篩糠,渾身哆嗦得不行。

他飛身而起,似老鷹般掠向師兄弟三人,速度極快,如兔起鶻落,稍縱便至樓梯口。

但,並非隻有他一人飛起,伴隨著他而起的,還有一人,那人緊貼小世子身後,在小世子落地的瞬間,越到他的身前,攔住了小世子的去路。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棄疾。

三師兄弟縱是再傻再楞,也知道此時機不可失,三人急忙穩住哆嗦的身體,連滾帶爬地拋出風清樓。

這次小世子反而停止了追擊,他雙手交叉,抱刀而立,好整以暇地看著棄疾,似乎想從他的臉色看出花來。

棄疾雙腳不丁不八,穩穩地站著,右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他不避也不躲,迎著他的目光看去。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接觸、碰撞,似乎有電流激閃。眾食客或有意,或無意地,都屏住了呼吸,空氣變得有些凝固膠著,變得有些晦澀,令人難以暢快地吐氣呼氣。

“我以為我們會成為朋友。”小世子再次語出驚人,他語氣平緩,對著棄疾這般說道,誰也聽不出他是喜是怒。

今天,這風清樓給了人太多的意外,小世子給了人太多的意外。如若將小世子今天的話傳出去,必定會掀起另一番風波。

朋友?誰能做得起小世子的朋友?能夠站在他身旁,能夠與他並肩而立的人,不說超過他,至少與他等肩齊高吧?

眼前的少年有小世子那麼高嗎?他有小世子那般能撐住一片天空的厚實堅硬肩膀嗎?

似乎沒有。圍觀的食客搖了搖頭。

這個少年稍顯瘦弱了些。你看,他的肩膀明顯不夠厚實,你看,他的胸膛明顯不夠寬闊。

你再看他那洗得泛舊的樸素衣服,再看他鞋上還未曾完全幹硬的濕泥,再看他那風塵仆仆的樣子,再看他臉上還未完全褪去的稚氣、嫩氣、土氣、楞氣,你便知道這也是一個剛剛來玉京城碰運氣的鄉下少年。

這樣的一個鄉下少年,有資格成為小世子的朋友?

食客們的眼中泛著狐疑,嘴裏泛著狐疑,臉上也泛著狐疑,甚至是鼻孔,耳朵,乃至全身的毛發,都泛著狐疑,劃著大大的問號。

這番醜陋的表現落在小世子的眼裏,惹得他一陣心煩厭惡:“真是一群無知的蠢貨。”

至於他們為什麼蠢,為什麼無知,小世子當然不會說出來,他沒有義務說出來,更不屑於說出來。

聽了小世子的話,棄疾沒有作聲,隻是微微地頷首,表示聽見了。

“不過,現在看來,我們做不了朋友了!”小世子的語氣中包含著深深地惋惜。

他是在替棄疾惋惜,還是替自己惋惜?食客們不得而知。

小世子頓了頓,又接著道:“話已至此。拔出你的刀吧。我要讓你知道,你不配用刀。”

棄疾忽然笑了,他笑得很開心,笑得很溫暖,那是發自內心的喜悅,發自內心的溫暖。

在這生死相對的緊要關頭,他走神了。

他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教他用刀的人。那人曾和他說,刀客曆來是不被人待見的,不受人正眼相看的。所以你選擇刀,要想清楚。

棄疾曾不止一次地想過,自己腰挎著刀走在路上,惹得來來往往的世家子弟鄙夷一笑:“瞧,那小子居然用刀!”

可是,一路走來,他並沒有遇見這樣的情況,從來沒有人對於他挎刀行走提出過什麼異議。

如今,第一次有人對他的刀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但張口說出的卻是:“我要讓你知道,你不配用刀。”

什麼時候刀也變得高貴了?刀難道已被世家名門認可,成為炙手可熱的兵器了?

棄疾定定地看著小世子的眼睛。他的眼睛裏透露出的是對刀的熱愛和癡狂。從他的眼裏,棄疾確定了,刀已經不再是低俗的、粗俗的。不僅僅是鄉間販夫走卒在使用,朝堂之上的皇親國戚也在用,刀又怎會遭人嫌棄呢?

棄疾多想現在立即飛回山河村,把這個消息告訴刀疤大叔。他知道,刀疤大叔一生鍛刀、練刀、為刀,倘若他知道這個消息,定會十分開心的。

“你不配用刀!”棄疾喃喃自語。

忽然,他神色變得異常肅穆,向小世子拱手謝道:“小世子,無論今日你我勝敗如何,我都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