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真的往後跌了下去嗎?
沒有!
當時的真實情況是,大師兄腿腳發軟,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後跌下去。但最終,他倒下去的方向卻是······左邊。
多年以後,當人們談論棄疾時,免不了要提起當年這起風清樓鬥毆事件,因為這是他入玉京城後的第一戰。
這一戰之後,棄疾這個名字開始走進玉京城人的視野裏。這個名字開始被越來越多的人提起,被小姐在閨房裏提起,被食客們在酒桌上提起,被少年英傑在武場上提起,甚至被朝廷重臣在寒暄之間提起······
同時,當後來的人們追溯這次萬古罕見的大時代的開始,想給它找一個源頭,找一個起點時,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這次風清樓鬥毆事件。
這次的鬥毆事件,就像是一隻蝴蝶在風清樓上輕輕閃動了下翅膀,經過時間的發酵和醞釀後,漸漸在玉京城裏掀起了一股龍卷風。
爾後,這股龍卷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壯大起來,漸漸不受控製。它離開了玉京城,飛離了東部,飛過少有人際的北域,掠過拓跋閥虎踞的西域,也卷過了百強諸國所在的南域。
當它再次回到玉京城時,人們發現整個神州都被這股龍卷風搞得亂了套,轟轟烈烈的大時代竟在人們不知不覺中,轟然降臨。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
同樣的,在提到風清樓風波時,人們少不了也要提到那位本是往後跌,最終卻變成往左跌的那位大師兄。
有人在提到大師兄時,總會忍不住唏噓地說,他的那一跌,跌壞了。
跌與不跌有什麼區別嗎?向左跌和向後跌又有什麼差別嗎?不跌是死,跌亦是死,這還有什麼跌壞了的說法嗎?
不!是有的!這一跌,跌壞的不是他,而是小世子。大師兄的那一跌成就了一個人,同時也毀了一個人。
成就的是棄疾,毀掉的是小世子。
棄疾踩在了毀掉的小世子身上,成就了自己。
不都是這樣嗎?哪一個人的成就不是踩在別人的頭上完成的?棄疾也不例外。
“大師兄沒有往後跌下去,這是件好事,同時也不是件好事。”有幸見證這場風波的人,也有這樣的一番評價。
“為什麼這麼說呢?原因很簡單!說是好事,是因為他沒有被小世子的刀砍中,最終保全了一條命。而不是好事呢,則是因為,他被人嫌棄了!”
兩種評價有優劣好壞之分嗎?
沒有。有的隻是角度不同罷了。
前者針對的是小世子和棄疾,針對的是整件事情的後續影響,而後者則是針對的大師兄個人。他是一名弱者,弱者也會得到人們的關注,隻不過這關注是憐憫的,高高在上的。
說是禍不單行也罷,說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也好,大師兄的確被人嫌棄了!
在他已經往後倒下去的時候;在他上半身往後仰,快要與地麵相平行的時候;他被一隻堅強有力的手往左推開了。
“兄台,請不要撞翻了我的菜,我還沒有來得及吃呢。”棄疾這般說到,仿佛是在很客氣地與大師兄商量。
原來大師兄被小世子打得節節敗退,從窗邊一直退到了棄疾的桌子前。
大師兄此時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他的雙眼隻是死死地盯著越來越近的刀!忽然,他感覺有一隻手抵在了自己的背後,那手一帶一撥,自己頓時被一股柔勁控製著往左邊跌了下去。
跌下去的同時,也堪堪避過了小世子來勢洶洶的致命一刀。
“嘭”
一聲巨響緊接著傳來,那桌誘人的菜肴還是未能幸免於難,菜碟於刹那間被巨大的力道撞得粉碎,連帶著一起的還有桌椅。
撞翻桌椅的並不是大師兄,而是緊隨其後的刀。嚴格來說,應該是刀鞘,小世子的刀鞘。
“居然被你逃過了!看你這次能不能還這麼運氣!”小世子眼中閃過一絲狠辣,再次舉刀重砸大師兄的頭頂!
棄疾的聲音很小,小世子沒有聽見;棄疾的動作很小,小世子也沒有看見。不過,倘若小世子看見了,也聽見了,他會有任何的表示嗎?
答案很明顯,隻有兩個字:不會!
為什麼呢?因為他是小世子,高高在上的小世子,天資縱橫的小世子,他不會停下來,與棄疾打個招呼,寒暄幾句,為打翻桌椅而聊表歉意。
究其深層原因,也隻有兩個字:不配!
誰配得上小世子的歉意?至少棄疾不配,打翻的桌椅和菜肴更不配!
此時,小世子的眼中隻有大師兄一人,其餘任何事物都難以落入他的眼,包括那位他口中尊敬的“道兄”,所以更不要說一個無關緊要的棄疾,和一桌窮酸的可憐的飯菜。
大師兄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難逃。他逃過剛才的一擊,完全是依賴他人,而這還不是依賴好心的幫助,而是嫌棄,深深的嫌棄。
他知道這樣的嫌棄不會再有第二次,倘若可以挽回性命,哪怕再被人嫌棄一次又何妨呢?他心中這般苦澀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