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爾蘇大怒,從地上爬起來,也不顧有兩個阿哥在場,衝著冰玉就撲過去。邊上幾個人想笑,又顧著他的麵子,實在忍得辛苦,也就沒來得及攔住他。還是十三阿哥一邊笑,一邊拉住了納爾蘇,口中罵著冰玉頑皮。
冰玉一看納爾蘇來勢洶洶,拔腿就跑,躲到了十四阿哥和楚言的身後,探頭一看,見納爾蘇被十三阿哥拉住,放心下來,促狹地說:“納爾蘇就是納爾輸,楚言你說是不是?”
納爾蘇忿怒極了,猛甩開十三阿哥,又要撲過來。十四阿哥連忙站到楚言身前,口中勸著:“何苦跟個小丫頭一般見識。”
楚言喝住冰玉,不許她再胡說,一邊對納爾蘇賠笑道:“小王爺千萬別和她計較。我們南邊的人說話原本口齒不太清楚,平舌卷舌是不分的。這丫頭進了京,胡亂學了兩句京話,反倒越發地糊塗起來。小王爺有空,倒是多教教她。”這一番話,刻意地用了十足的江南口音,又說得極快,差點把那三個給饒暈了過去。
楚言趁機又把手中剩的那個海棠果塞進納爾蘇手中:“小王爺吃個水果,解解乏。這不就沒事啦?”
見納爾蘇愣愣地看著手中多出來的那個果子,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笑起來。
十四阿哥拍了拍自己這位侍讀的肩膀,安慰說:“算了,楚言出麵,連八哥十哥都得賣個麵子。你就丟開了吧!”
邊上一位少年指著楚言驚呼:“你就是昨日訛了十爺一個西瓜的那一個掌書女官?”
看來這宮裏還盡出長舌男了!楚言惡狠狠地逼視兩位阿哥:“你們誰說出去的?”
十四阿哥忍不住縮了縮脖子:“我沒說!”
“是十哥自己說的。”十三阿哥溫和地一笑。
“是,是十爺說的,”那個少年連忙解釋:“我大哥是十爺的侍讀。十爺還說姑娘十分有趣。”十爺忘了說這位姑娘還很凶呢。
草包十爺,讓人說什麼好呢?楚言磨了磨牙,扔下一句“諸位爺好好練習,別偷懶!”拉了冰玉走回那一桌吃食那裏。
那幾人都愣了,還是兩位阿哥最聽話,一回過神來,拉了個對手又練開了。
楚言命那個太監去沏壺茶來。那人見到兩位阿哥與她親近,又聽說連十阿哥都鬥不過她,哪裏還敢有半個不字,乖乖作了小六子第二,老老實實沏茶去了。
楚言心中煩惱,怪自己頭天太過孟浪。那些話幾位阿哥聽了也就算了,萬一傳到上頭哪一位耳朵裏,聽了不舒服,找個借口也把自己拉去打一頓板子,豈不是虧大了?人怕出名豬怕壯,穿越MM們血的教訓,她居然沒有吸取!
冰玉見楚言蹙眉歎氣,不明所以,以為她在為自己得罪納爾蘇煩惱,忙討好地說:“那個納爾蘇很討厭,是不是?別擔心,有十三爺和十四爺幫著,他鬥不過我們!”
討厭?那是你未來老公,你的終身幸福都係在他身上,懂不懂?楚言無奈地看著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偉大的曹雪芹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姑姑?
“楚言,吃個果子,解解乏。”冰玉效仿她對付納爾蘇,陪著笑臉遞了個海棠果過來。
“他怎麼就惹著你了?”楚言歎著氣:“還真是一對冤家!”
冰玉紅了臉,嗔道:“又亂說話!我再不理他了,還不成?”
楚言再次歎氣,算了,發生的已經發生了,後悔也沒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車到山前必有路,要緊的是多找幾個靠山。楚言恢複了她的樂天,下意識地掂了掂手中的海棠果,大小正合適,挺趁手的!
楚言又揀了兩個,開始雙手拋接起來。剛到美國的時候,她和另外八個人和租了一棟舊房子,其中有個叫Alex的美國男孩,最愛玩這一手,每次走進廚房,必定從冰箱裏翻出幾個水果,開始賣弄,同時鼓動著周圍的人一起來,還要比賽。等到一年租約到,大家各奔東西的時候,最差的一個也能一邊拋接兩個橙子一邊穿過房間了。楚言悟性不算差,可是一直沒有突破三個橙子的極限。
冰玉被那翻飛的三個果子弄得眼花繚亂,喜得大叫:“快教我!快教我!”
楚言收住手,當真開始教她先單手拋接兩個,看來Alex心愛的雜技要在時空中縱向傳播了。
冰玉初學,控製不好,兩個海棠果很快被砸爛了。
冰玉又叫又笑的聲音,引得那一眾男生側目起這邊,最後幹脆圍了過來。
楚言響應群眾的要求,又示範了若幹次。盤中的海棠果不夠用的,端了茶回來的太監又來回跑了幾次,然後又不得不在果子撲撲落地的聲音中,冒著炮雨,四處揀起摔爛了的海棠果,心裏在哀嚎:今兒怎麼就遇上了這麼一位主兒!
楚言得意洋洋地看著那群笨手笨腳的人和滿地亂滾的水果,原來在矮子裏當將軍就是這樣的感覺。事實證明,那些人中,資質最好的還是兩位阿哥和納爾蘇,很快掌握了兩個的技巧,開始練習雙手拋接三個。
不用說冰玉不服氣,楚言也感到了危機,等那三個人練成了三個,甚至四個,她還能算將軍嗎?咬咬牙,楚言又拿起一個海棠果。
也許是這個身體的協調能力比她原來的強,居然就讓她成功地拋接起四個來。楚言滿心歡喜地看著空中飛舞的四個果子,保持領先不容易啊!
感覺到周圍安靜下來,楚言以為眾人膺服,不由又翹起了尾巴:“不要以為這是雕蟲小技,其實最考雙手和眼睛協調的本領。怎麼樣?還是我厲害吧?服不服?”
“服了!”
咦?這個聲音很生,好像還比較老,是誰?
楚言扭頭一看,大吃一驚,那四個果子先後砸到了身上,也沒敢喊疼。
入口處,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人,被身後的陽光勾勒成一個濃重的剪影。因為背光,看不清容貌。那一身衣服正是和廳裏那把龍椅上的緞麵一樣的明黃,而廳內眾人,連同兩位阿哥都已經伏下身去。
不用人說,楚言也已經知道那人就是這皇宮和這天下的終極boss,被後世稱作“千古一帝”的康熙了。
看見十三阿哥示意她跪下的手勢,楚言才驚覺這屋裏正昂首站著的,隻有她和當今的皇上,慌忙學著眾人單膝跪下。心中懊惱,為什麼每次她略做點出格的事情,都要被抓包,而且抓她的人身份還越來越高?
康熙向這邊走了幾步,看見地上沒來得及揀的果子和沒有擦去的汁漬,皺起了眉:“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沒有人敢回答,隻能將身體伏得更低一些。
康熙的目光落到了楚言身上:“你是哪個宮的?叫什麼名字?”
“奴婢是摛藻堂的。名叫佟楚言。”
“摛藻堂?摛藻堂的宮女怎麼跑到紫光閣來了?”
十三阿哥連忙頓首:“回皇阿瑪,是兒臣帶她來的。”
十四阿哥也連忙說:“是兒臣和十三哥一起帶她來的。”
“哦?”康熙的目光在兩位阿哥身上溜了一下,看了一眼冰玉,又回到了楚言身上:“你剛才說,你姓佟?”
“是。奴婢名叫佟楚言。”據說康熙是個仁君,應該不會隨便殺人,而且她現在是姓佟的,打是不是也可以免了?
十三阿哥連忙奏道:“皇阿瑪,她是前一等伯福建將軍佟國瑤之孫,現任浙江水軍都指揮使佟世海之女。”
康熙沉吟了一下,目光變得柔和起來:“抬頭讓朕看看。”
楚言依言抬起頭,好奇地看著康熙,她也很想看看千古一帝的真實麵貌呢。其實,康熙的容貌並不算非常英俊,至少比不上他的幾個兒子,但是威嚴莊重,滄桑豁達,富於內涵,尤其那一雙眼睛,似乎包含了人間所有的感情,又好象精明得什麼也沒有留下。
康熙眼中精光一閃,楚言意識到她這麼盯著一個皇帝看,是會掉腦袋的,連忙垂下頭。
“你在朕的臉上看見了什麼?”康熙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楚言絞盡腦汁,想著保命的辦法:“奴婢聽說天子乃是天上星宿下凡,是真龍轉世,有祥瑞之光纏繞全身,所以好奇。”一說完,就後悔了,簡直是自掘墳墓!
果然,康熙接著就問:“這麼說,你在朕的身上看見了祥光?”
康熙好像不是一個迷信的帝王,要說看見了,回頭怕不要把她當神婆燒死,可要說沒看見,好像暗示他不是真命天子。楚言轉了轉眼珠,老實說出剛才的情景:“方才,奴婢猛一回頭,看見皇上站在門口,周身光芒,讓人不敢直目。可是,奴婢現在又看不出來了。”
康熙回頭看見大門處透進來的耀眼陽光,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好一個機靈鬼!你們都起來吧。”
眾人口中答應著,都站了起來。
“另一個丫頭又是誰?”康熙的目光落到了冰玉身上:“你也抬頭,讓朕看看!”
冰玉連忙請了個安:“奴婢曹冰玉叩見皇上。”又抬起頭,視線恭順地垂到地上。
“冰玉?”康熙想了起來:“你不是曹寅的大丫頭麼?什麼時候進宮來的?”
“回皇上,奴婢是今年進宮的秀女。”
“當年的小丫頭,已經長大了。”康熙慈愛地笑著,又問:“你們倆個和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交好?”
“是。”
楚言趁著康熙正和冰玉說話,忍不住從側麵又悄悄打量起這個據說史上最英明的皇帝,沒想到視線被康熙逮了個正著。
“佟丫頭,你為什麼要進宮來?”
楚言低了頭,從他喜怒不辨的聲音中找不出他是什麼意思。要不是選秀女,楚言又怎麼會進宮?還是問,楚言為什麼不爭取免選?能說那個真正的楚言鬼迷心竅了麼?對這一點,她也很憤怒啊,如果楚言不是進了宮,又出了那次事故,生死不明,現在應該還活的好好的,而她現在也還是二十一世紀的海龜白領單身貴族,也不會到這裏做了“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