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19(2 / 3)

冬子點了點頭:“你不要說話!”

廳堂裏傳來了李公公和李慈林的說話聲。

李慈林關切的聲音,“皇上,您沒事吧?”

李公公的聲音有些顫抖,“朕沒,沒事!怎麼搞的,把刺客放進來了?朕早就交代過你們的,要注意防範,你們對朕的話置若罔聞!刺客跑哪裏去了?”

李慈林說:“回稟皇上,有人看見刺客逃進了藏龍院!我們正在搜捕!”

李公公說:“吳媽,你看到有人進來嗎?”

吳媽說:“皇上,我沒有看見。”

李公公突然問:“皇孫呢?朕的皇孫呢?”

李慈林走到冬子的門前:“皇孫,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冬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牛眼男人不住地朝他使眼色。

冬子吞咽下一口口水,努力使自己看上去那麼平靜:“聽見了,外麵怎麼那麼吵呀?”

李慈林說:“你看見有人跑進你房間裏嗎?”

冬子說:“甚麼人呀,鬼都沒有一個!你們吵死人了,也不讓人好好困覺!”

李慈林對李公公說:“皇上,皇孫沒事。”

李公公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帶幾個人在這裏守著我們,讓其他人趕緊四處搜查,不能讓他跑脫了!”

李慈林說:“好的,皇上!”

過了好大一會,冬子打開了門,走到燈火通明的廳堂裏,他裝模作樣地揉著眼睛,打著嗬欠,沒好氣地說:“你們這是在鬧甚麼哪,吵得人都睡不著覺!”

李慈林往他的房間裏瞥了一眼。

他想進去看看,可沒有移動腳步。

上官文慶躺在李紅棠的懷裏。

他喃喃地說:“紅棠,我媽姆死了,真的死了嗎?”

李紅棠說:“文慶,你別說話,你會好的!”

上官文慶說:“紅棠,我聽到媽姆在喚我,一直在喚我——”

李紅棠說:“文慶,我曉得,你心裏難過。”

上官文慶不說話了,靜靜地躺在李紅棠的懷裏,像個嬰兒。

李紅棠也想起了母親,曆盡了千辛萬苦也沒有找到的母親,她現在是死還是活?她想再次踏上尋找母親的道路,可是,她聽說父親已經不讓人離開唐鎮了,況且,上官文慶病得如此厲害,也不忍心扔下這個唯一可以和她相依為命的可憐人。她幻想著他病好後,可以和她一起再次踏上尋找母親的道路。

上官文慶突然睜開了眼。

他說:“紅棠,我又要蛻皮了,你不要怕呀!”

李紅棠說:“我不怕,我抱著你,一直抱著你,不讓你離開我的身體!”

上官文慶的頭皮又裂開了。

李紅棠真切地聽到了他頭皮裂開的清脆的聲音。

上官文慶沒有像前幾次蛻皮那樣叫喊,也沒有了恐懼。

隻是他的身體不停地扭動……

脫完皮後的上官文慶渾身嫩紅,就像是初生的嬰兒,靜靜地躺在李紅棠赤裸的懷抱裏,她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安祥的上官文慶。

李紅棠沒有流淚,隻是覺得自己的眼睛熱乎乎的。

她深情地凝視著這個男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突然,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有了變化,微妙的變化。

她不曉得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李紅棠覺得上官文慶一次次的脫皮,是在重生,為她而重生!他現在就變成了剛剛出生時的模樣,也許他會漸漸地長大,長成一個偉岸的男子,保護她愛惜她。如果真的這樣,她會等他長大,嗬護他長大,哪怕用一生的精力。

上官文慶睜開了眼。

他驚訝地說:“紅棠,你好美——”

是的,他看到了李紅棠從前的那張美麗的臉。

他認定,自己蛻皮就是上天對自己的考驗,隻有經曆萬般的痛苦蛻變,才能得到美好的愛情。

李紅棠喃喃地說:“我已經如此醜陋了,你還對我如此癡情,這是為甚麼呀,文慶——”

上官文慶幸福地閉上了眼睛。

李紅棠緊緊地把他摟在懷裏,仿佛這一生都不會再放手。

李公公魂不守舍地坐在太師椅上,讓胡文進畫像。潛入李家大宅的刺客沒能抓住,這對他的打擊很大。他心裏把正月初六出現在唐鎮的陌生人和這個刺客緊密地聯係起來,心裏感覺到大事不好,便心生惶恐。他不時地問胡文進,“你什麼時候才能畫完?”

胡文進說:“皇上,很快了,沒幾日了!”

“沒幾日了,沒幾日了——”李公公喃喃地說。

這話裏是不是隱藏著什麼玄機?李公公心驚膽戰。

此時,在寶珠院的書房裏,餘老先生正在讓冬子背《三子經》。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冬子嘴巴裏機械地背誦著,眼睛卻盯著手中拿著戒尺坐在對麵打瞌睡的餘老先生。他心急如焚,離二月二越來越近了,要是那個牛眼男人告訴他的話不傳到那些善良的人耳中去,那就完了。讓誰傳出去呢?李家大宅誰可以信任?他自己根本就出不去,就是通過那個地洞逃出去,也要經過城門才能進入唐鎮,沒有說什麼就會被守城的兵丁抓回來。而且這事情是不能張揚的,牛眼男人告誡過他,不能告訴任何人!他是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李公公他們的,可他不能不告訴那些善良貧苦的人們!

冬子突然不作聲了。

餘老先生馬上就警醒過來,渾濁的老眼盯著他,“怎麼不背了,是不是又皮肉發癢了,想挨打了?”

冬子盯著他,心想,餘老先生應該是李家大宅裏最可靠的人,而且,也是最良善的人,他除了看戲和教冬子讀書,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也不過問。他也是個能夠自由出入李家大宅的人,沒有人對他設防。

餘老先生站了起來,走到他麵前,揮了揮手中的戒尺說:“你聽見我剛才的話了嗎?”

冬子點了點頭:“聽見了!”

餘老先生說:“那你為什麼不繼續?”

冬子冷冷地說:“都要大難臨頭了,還念甚麼《三字經》!”

餘老先生努力地睜大眼睛說:“你說什麼?大難臨頭?”

冬子認真地說:“是的,大難臨頭!”

餘老先生說:“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冬子說:“你知道戲班班主被吊死在戲台上的事情嗎?”

餘老先生驚惶地搖了搖頭:“有這樣的事情?”

冬子冷冷地說:“豈止這一件事情,你還知道那些外地的客商被殺的事情嗎?”

餘老先生囁嚅地說:“你說的是真的?”

冬子點了點頭:“真的!還有很多喪盡天良的事情,所以唐鎮要大禍臨頭了!我不想看到唐鎮人都白白送死,給那些惡人陪葬,所以……”

餘老先生木然地站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禁賭,餘狗子成天煩躁不安,動不動就拿沈豬嫲出氣,打得她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沈豬嫲心生怨恨。

李騷牯的死也讓她難過,發現自己還真對那個死鬼動了真情,在夜深人靜時為他而哭,還偷偷地跑到他的墳地裏去燒紙。

沈豬嫲把這一切都歸罪於李公公,要不是他,餘狗子也不會天天把她當出氣筒,李騷牯也不會死!

沈豬嫲沒有想到厄運同樣會降臨到她身上。

就因為她那張喜歡亂說話的嘴巴。

如果她能夠管住自己那張臭嘴,或許什麼事情都不會發生。

這天上午,沈豬嫲沒有覺得有什麼異常,照常在賣完菜後把留下來的菜送到胡喜來的小食店裏去。給菜過秤時,胡喜來瞥了她臉上的一塊青紫,隨口問道:“餘狗子又打你了?”

沈豬嫲氣不打一處來:“這個挨千刀了,就知道欺負我,在外麵卻像隻死貓!我前世造了惡喲,今生遭報應,嫁給了這條癩皮狗!唉,也怪那個死太監,要不是他禁賭,我家那條癩皮狗也不會這樣對待我!”

胡喜來頓時大驚失色:“你怎麼能夠這樣說皇上?”

沈豬嫲也意識到自己失口,嚇壞了:“喜來,我甚麼也沒說,甚麼也沒說!”

胡喜來說:“你趕快走吧,你亂說話,不要連累了我。”

沈豬嫲匆匆地走了。

對麵雨來客棧的老板餘成訕笑著走過來,對胡喜來說:“剛才你們在說什麼呀?”

胡喜來慌亂地說:“我們甚麼也沒說,甚麼也沒說!”

餘成冷笑道:“那你緊張甚麼?”

胡喜來故作鎮靜地說:“我有緊張嗎?你不要搞錯了。”

餘成說:“死鴨子嘴硬,你不要裝模作樣了,你們說了些什麼,我聽得一清二楚!如果你請我喝一頓酒,那麼我就甚麼也沒聽見,否則——”

胡喜來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好說,好說,不就是一頓酒嘛,你隨時都可以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