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天空集團的現金流極度緊張,公司還在嚴重虧損局麵,外屆盛傳集團隨時會破產。但自從上次的董事會後,天倫保險公司和北美地區的八家石油化工廠,都已處於半停業狀態,集團再沒給它們投過一分錢。公開出售的消息一經公布,就引起美國公眾的軒然大波,因為這些企業都曾是美國的驕傲,特別是那些工作多年的老員工,在工會組織下到紐約總部來抗議。美國主流媒體更對我口誅筆伐,僅僅因為一個中國人要賣美國的公司,而買家也很可能是中國企業。許多高管私下來懇求我,希望停止出售程序,避免集團遭到美國政府打壓。公關總監憤而辭職,因為無法為集團辯護,更無力組織危機公關,挽回集團在美國公眾中的形象。
但我絲毫不理會這些幹擾,如果為了所謂企業形象,一旦向美國公眾和媒體妥協,保留天倫保險與北美石化業務這兩顆毒瘤,集團重生計劃便出師未捷身先死,有限的現金流又將投入這兩個無底洞,結果就是天空集團的死亡——屆時就不是北美石化一萬多雇員的就業問題,而是全球幾十萬員工的存亡,難道這不是更大的責任?美國人為什麼隻看到自己?美國公司受一點點損失就要冤枉巨叫,被外國企業尤其是中國企業收購,心態就變得又酸又恨,好像多年老大做慣了,突然變成小嘍羅就無所適從。
第一周,沒有任何公司來與我們聯係,好像天倫保險和北美石化業務,突然成了渾身長刺的墨西哥仙人球,
第二周,印度最大的一家私營企業前來洽談,但他們的出價低得離譜,兩個部門相加竟隻有五億美元,把我們當成賣廢銅爛鐵的,當場就被我拒絕了。
第三周,俄羅斯的一個石油富翁飛來紐約,願意出價三十億美元,單獨買下北美的石化部門。財務總監認為這個價格太低,但我覺得可以考慮,派遣了一個專員到俄羅斯考察,繼續下一步的談判。
第四周,終於來了個大BOSS,中國排名前三的國有大型保險公司,委托一家美國知名投資銀行,代理洽談收購天倫保險的事宜。鑒於我對投資銀行的反感,故意讓他們等了三天,才在紐約總部開始會談。我仔細調查了他們的收購計劃,雖然這家中國國企出手很是闊綽,還給每位高管贈送了昂貴禮品——已接近行賄邊緣。但我感覺他們的準備並不充分,僅僅是拿錢來砸人。一旦接管了天倫保險,未必能把北美業務做好,反而會給中國國有資產造成很大損失。雖然天倫保險的價值還在,但歸根結底已是一個破爛貨,幹嘛要讓我們中國人高價接手這堆破爛呢?我可不想把同胞當作冤大頭來宰。
我斷然拒絕了這家中國公司,並停止與投資銀行的一切接觸。
與此同時,不斷派人調查公司內部情況,我相信紙麵上顯示的資料,未必一定是公司的真相。必須運用非常手段——我雇傭了一批商業間諜,秘密刺探公司的各個部門,以及分布在全球的各大分公司。
調查結果觸目驚心,天空集團在高思國去世以後,甚至早在他病重期間,大權已被幾名高管篡奪——為首正是財務總監希爾德,其次是金融業務總裁、能源業務總裁與製造業務總裁,所有決定都出自這幾人,沒人敢忤逆他們的意誌。何況高思國一直保持低調,除了董事會成員外,極少與管理層和員工接觸。很多人在總部工作多年,卻從未見過他的真麵目,造成員工隻認識高管而不認識董事長,從而降低了大老板權威,提升了高管們的勢力。
多年以來,由於高思國的自我封閉,集團內部形成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很多新員工無法適應就被迫離職。老高管們拿著數百萬乃至上千萬年薪,大多不思進取貪圖享樂,或者暗中為自己撈取利益好處,某些高管私下早已身價十幾億美元。尤其財務總監“小薩科齊”,他在天空集團工作了十八年,從基層會計做起步步高升,深得高思國的信任,獨攬集團財政大權,培養了大量忠於他的走狗,常有人稱他為“副董事長”——這是公司沒有的職位,也象征他掌握的實權。
如果不改變這種情況,天空集團仍會延續老路,走向滅亡深淵。不管他們的勢力多麼盤根錯節,也不管有多少陰謀手段,既然我坐在董事長的寶座上,就必須要和這夥人鬥爭到底!
但是,現在還不能輕舉妄動,不可貿然更換高管,否則會引起管理層劇烈地震,不但使集團限於癱瘓,還將公開暴露我們的問題。在這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必須穩定軍心,絕不能自亂陣腳,被敵人從內部擊破。
敵人!
天空集團確實有敵人,非常厲害的敵人,但我不知道這個敵人的名字。
通過智囊團報告——有一個秘密的金融機構,從2009年1月開始,與天空集團展開激烈鬥爭,戰場集中在資本領域。他們似乎與天空集團有仇,每當我們有什麼新動作,就會橫插一腳進來阻撓。今年春天,集團要收購墨西哥一家私有銀行,卻在簽約前半個小時,被這家機構捷足先登,以超過我們20%的價格拿下。夏天,天空集團出售德國的電站設備業務,即將以優厚價格賣出,歐洲卻出現對我們極其不利的消息,說德國電站設備嚴重汙染,導致周邊居民癌症發病率升高——雖然純屬子虛烏有,卻讓此次出售流產,至今仍是我們歐洲業務的沉重負擔。經過德國方麵的司法調查,該假新聞來源就是這家秘密金融機構!
其實,無論高思國還是董事會成員,都知道這個秘密敵人的存在,但無論通過什麼方法,都無法查清楚那家金融機構的背景——甚至連名字都不知道!因為這個敵人隱藏得很深,每次出手都是用一個新公司名稱,通常注冊地在英屬維爾金群島這些避稅天堂。開頭幾次我們還摸不清頭腦,後來就發現他們一些規律,比如每次出手時間會拖到最後,每次都使用一些陰險招術,一旦引起法律糾紛就即刻倒閉。
唯一可以肯定的,這些影子公司幕後的策劃人隻有一個!
他是誰?
一個小插曲。
紐約的冬天到了,曼哈頓下了第一場雪。
天空中心大廈,集團總部八十八層,豪華的董事長辦公室。對麵是一排意大利真皮沙發,背後掛著八大山人的真跡,左麵是一套十四世紀法國全身甲,右麵陳列著一組萬曆年間的禦用青瓷,中間鋪著光潔照人的柚木地板,寬敞得可以做滑冰場。
透過全景式的落地玻璃,我看到漫天雪花從天而降,覆蓋怪獸般的摩天大廈。俯瞰曼哈頓密集的街道,仿佛被一個個巨塔分割的國家,全被鋪上一層雪白,隻有甲殼蟲般大小的汽車滾動,這是托爾金筆下《指環王》的世界嗎?
走出辦公室的自動防彈門,我對秘書說:“我想出去走走。”
“董事長先生,請問去哪?”
“下麵。”
“曼哈頓?”
“是。”
秘書點頭哈腰拿起電話:“這就安排專車。”
“你沒聽懂我的意思嗎?我是說出去走走,步行的意思。”
“在曼哈頓步行?”她的麵色立即變了,“這個不太安全吧?”
“我不是白宮裏的奧巴馬,也不是天空集團的囚犯,這裏也不是肖申克州立監獄,我有權利下去走走!”
一分鍾後,我乘坐直達電梯——從88層直達地下三層,中間沒有任何按鈕。以前是高思國專用的,避免被其他人打擾,但據說他一次都沒用過,每次都坐直升飛機登陸頂層。
地下三層停著我的加長版林肯專車,還有十幾輛高思國收藏的限量版布加迪威龍跑車,每輛價值都在幾百萬美元以上——於我而言都是一堆廢鐵,與其讓它們在地下室慢慢老去,長久閑置退化發動機性能,還不如公開拍賣出去,給集團增加一些寶貴的現金吧。
八個帶槍保鏢跟著我,在地下換乘一部電梯,來到大廈背麵不起眼的角落,專供清潔工進出的小門。
終於站在曼哈頓島的大地上,仰頭看著雪粒從天而降,貪婪呼吸地麵的空氣。以前一直在88層樓頂,像坐了一個月的飛機,終於平安降落下來——但天空集團仍未平安著陸,危險的氣流和黑暗中的敵人,隨時可能使它在空中爆炸。
我已換上一件厚厚的連帽衫,戴著一副大墨鏡,就像在紐約街頭閑逛的中國留學生。我示意保鏢們分散開來,不準靠近我十米之內——莫妮卡在非洲遇襲身亡以後,我已處於最嚴格的保護之中。如果蘭陵王高家最後一個都死了,天空集團就會被美國政府監管。
所以,不管是高能還是古英雄,但我必須活著。
獨自混在紐約嘈雜的人群中,迅速被這座城市吞噬。腳下有一層薄薄的積雪,伸手接著從天而降的雪粒,看著口中呼出的熱氣,卻無法回憶童年玩雪的情景——真令人沮喪啊!
讓自己振作起來,走過川流不息的馬路,回頭仰望88層的天空中心大廈。第一次從地麵看自己的辦公室,宛若掛在雪天之上的空中樓閣,是許多人一輩子可望而不可及的地方,包括這棟大樓中工作的絕大多數人,而我究竟何德何能安然於上?想到這不禁誠惶誠恐,倍感肩頭責任沉重,令踏雪而行的我絲毫不能輕鬆。
很快走過帝國大廈,這座大蕭條時代的建築,是否預示那個時代將要複活?再回頭看熙熙攘攘的人群,依稀可辨幾張熟悉的臉——我的保鏢,他們不敢離我太近,但都警惕地跟著我,防範周圍每個可疑的人物。
走在曼哈頓飄雪的街上,沿著百老彙大街往南走去,享受這種躲在人群中的感覺,依然沒人注意過我,就像芸芸眾生中的一員。經過十幾條路口,就快要到華爾街了,我想親眼看看紐約證交所,看看世界貿易中心雙塔廢墟,看看布魯克林大橋......
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刹車聲。
皺起眉頭往街上看去,停著一輛勞斯萊斯轎車,高速開過斑馬線的時候,差點撞到一個黑人婦女。開車的是個四十多歲的華人男子,走下車指著那女的說:“你是怎麼走路的?”
沒想到黑人婦女絲毫不示弱,抓著他的衣服領子亂叫,一時吸引來大量圍觀人群。華人男子顯然很有錢,不想當街和路人糾纏下去,不耐煩地掏出一疊美元,放到黑人婦女手裏,果然塞住了對方嘴巴。
突然,我認出了這個人。
就是這張臉!
一年多前在中國上海,與端木良陪著客戶,去見一個上市公司的老總,差點給他投資了八千萬,然而幾天之後,這家上市公司宣告破產,留下幾千名失業員工,還有幾十萬血本無歸的投資者,最慘的當場跳樓自殺。而這位道貌岸然的老總,卻偷偷轉移了幾億美元,用假護照出逃遠走高飛......
就是他。
沒錯,雖然僅有一麵之緣,但燒成灰都能認出來。沒想到這個背負深重罪孽的家夥,居然在紐約街頭招搖過市,開著奢侈的勞斯萊斯拉風,不知吞掉多少中國股民的血汗錢!
當他要鑽進轎車離去時,卻被我一把抓住了衣服。
“SHIT!”
一定把我當成了窮留學生,開口就扔給我一句髒話。
我冷冷地用中文回答:“刁總,你不認識我了嗎?”
“你說什麼?”他像被電了一下,極不自然地抬頭看看我,搖頭說,“你認錯人了。”
但我緊緊拉著他的衣服,不能讓他這麼溜了:“刁總,我沒認錯,一年多前你還是風風光光的上市公司老總,後來卻成了國際刑警組織的通緝犯,沒想到在紐約過得很滋潤嘛。”
“放手!”他的嘴唇開始顫抖,“再說一遍——你認錯人了!”
“嗯,但被你害死的那些人,是絕對不會認錯你的。”
他恐懼地掏出手機:“再不放手我就要報警了!”
“那就請打電話吧?要不要我幫你撥呢?9——1——1——”
這個混蛋真的發急了,當街就要揮拳打我,但沒等他舉起拳頭,就被人從身後製服,結結實實地壓倒在底——我的保鏢早就侯著了,隻要敢動手就立刻要他要看!
隻聽他一身慘叫,大概胳膊脫臼了,昂貴的西裝被按在雪地裏,痛苦地亂罵起來。
真想上去再踹他兩腳,他對許多人破產和自殺負有直接責任,卻一走了之躲在美國逍遙快活!但我搖搖頭,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喂,是國際刑警組織嗎?我抓住了你們通緝的對象。”
一周後。
根據我的指示,天空集團總部地下的十六輛全球限量版威龍跑車,全部送到拍賣行——也是上次拍賣高思國收藏文物的地方。
這種跑車年產不超過50輛,即便二手車單價也在數百萬美元。天空集團大老板坐過的車,更染上一層神秘色彩,引來許多富豪和明星關注。相比上次的古董拍賣,今天熱鬧了好幾倍,整個大廳座無虛席,個個都有非凡身價——進場者必須提供千萬美元以上資產證明。
全美各地的媒體記者,在外麵等著拍下跑車雄姿,但財經記者們更關注我——天空集團新任第三代掌門人,曾經是中國被裁員的小白領,又被陷害關進美國監獄,奇跡般完成不可能的越獄逃亡,卻陰差陽錯被推上億萬富豪寶座。這些傳奇經曆使我成為新聞人物,多家媒體想對我專訪,尤其在天空集團將出售天倫保險和北美石化部門的風口浪尖,但我婉拒了所有邀請,先把事情搞定再說話吧。
今天的跑車拍賣會,也算天空集團的一次形象公關。
首先,十六輛超級跑車出場本身,就構成了一個極其吸引眼球的時尚新聞,到場的買主中有不少好萊塢大明星,又升級占據了娛樂新聞頭條。天空集團以前給人神秘保守的印象,如今卻躋身於時尚娛樂圈,再加上我這個二十多歲的傳奇董事長,有助於培養年輕人的市場。
其次,在風雨飄搖的經濟危機環境中,許多大公司厲行節約度過寒冬,某些企業管理層的高薪與奢侈都成了醜聞。現在我大張旗鼓拍賣十六輛跑車,就是要與奢侈浪費之風一刀兩斷。從老板自身做起節約每一分錢,提倡高管們自動減薪,降低運營成本,也能與基層員工們親近。
一石二鳥。
拍賣會正式開始,請了一位脫口秀明星做主持人,先向大家隆重介紹我的出場。
我穿著一套得體的禮服,微笑著點頭示意,麵對星光燦爛的閃光燈,絲毫沒有膽怯和恐懼,反而自信滿滿贏來一片掌聲,若兩年前早就嚇得癱倒在地了!
於是,我臨時宣布本次拍賣所得資金,將全部捐獻給可能會在北美石化部門出售過程中失業的工人。
接著是拍賣師登場一一介紹今天的十六輛超級跑車,整齊排列在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每輛車重新拋光打磨了一遍,配上一位超級名模點綴。這些車的數據也讓人瘋狂,單車16缸發動機,功率達到1000馬力,最高時速407公裏,比F1的最高記錄還快。
第一輛車以三百萬美元成交,買主是與斯皮爾伯格齊名的大導演。我對這種拍賣沒什麼興趣,但作為賣主必須正襟危坐在第一排,隻能頻頻回頭觀看競拍者們,卻看到不少光彩照人的女明星。
拍賣到第六輛車,忽然發覺大廳裏多了一個人,從我的位置回頭看過去極其顯眼——白色漢服衣袖飄飄,黑色長發自然披散,宛如中國畫裏走出來的人物,卻安然坐在最後一排,其他人都關注台上的拍賣,沒注意到這個異類出現。
又是他!
雖然隔著幾十個人的腦袋,我還是一眼就看清了他的臉,讓人看過一秒就終生無法忘卻的臉。奇怪的是周圍人的臉都很模糊,包括幾位大名鼎鼎的人物,比如布拉德·皮特這樣的大帥哥——與這位二十多歲的中國美少年相比,《特洛伊》中的阿喀琉斯也黯然失色!
不可思議,就像是集體合影的照片,惟獨有一個人的臉被PS過,才會造成這種“眾人皆糊我獨清”的效果。
但這又不是照片,而是現場真實的情景,由我的肉眼所見——難道?難道?最後一排的漢服美男並非真人,而是我腦中幻想出來的人物?
不!
他是真的,因為他也看到了我,一雙完美的中國人的眼睛,果然比年輕時的張國榮更迷人,可以用“眉目如畫”四個字形容。他不是西洋人的油畫,而是中國宋朝以前的古畫,《韓熙載夜宴圖》裏的感覺,魏晉風骨,六朝田園,南唐氣度,後蜀奢糜......
我癡癡地看著他,他也怔怔地看著我。
忽然,他給我一個微笑。
遠在最後一排的他,臉上的小酒窩卻如此清晰,仿佛是被照相機鏡頭放大。
“慕容雲。”
心底默念這三個字,我還記得他的名字,這個《北史》與武俠小說裏才有的姓氏。
注意力都集中在回頭看他,全然忘了拍賣正如火如荼,第十五輛車剛以七百萬美元成交!
原以為這位酷斃了的慕容美男,會像上次那樣一鳴驚人叫價舉牌。沒想到他始終按兵不動,平靜地坐在最後一排,完全不當彈眼落睛的跑車存在。除了與我的目光交流外,就沒幹過第二件事。
隻剩下最後一輛威龍了。
終於把目光投向台上——拍賣師相當興奮,這輛車的起拍價還是200萬美元,但一上來就被叫到500萬美元。我等待神秘的慕容雲出手,但他全然置身世外地坐著,聽任兩個美國富豪互相叫價,轉眼又升到800萬美元,打破了今天的最高紀錄。
就當拍賣師叫喊:“800萬第一次!800萬第二次!800萬第三次!”
突然,最後一輛跑車的引擎蓋高高彈起,竟然跳出一個蒙麵男子!
全場一片嘩然,拍賣師也嚇得摔倒在地,因為蒙麵男子的手中,還有一把黑洞洞的手槍。
槍口指向第一排,對準了我的腦袋。
電光火石的瞬間,在看清蒙麵人的雙眼之前,我下意識地側了側身。
子彈同時射出槍口,發出駭人的呼嘯聲,幾乎擦著我的耳邊飛過。
我還活著。
身後的座位響起一聲慘叫,某位富家公子做了我的替死鬼。
全場更亂作一團,到處充滿女人尖叫,大家慌不擇路地逃跑,拍賣會霎時成為屠宰場。我的保鏢聞聲也迅速趕來,但殺手的槍口緊跟著我,馬不停蹄射出第二槍。這回我鑽到座位底下,子彈打在鋼鐵扶手上彈開。
我突然間異常鎮定,腦中幹淨得宛如白紙,隻剩下一個念頭——逃生!
沒錯,這個念頭如此強烈,深深烙印在心底,是莫妮卡死前留給我的錄音,讓我答應她的那個承諾,無論發生什麼都一定要做到!但前提是我必須活著,如果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我不是為自己而活,也不是為天空集團而活,而是為了另一個世界的她。
此刻我的眼裏,現場那麼多人都消失了,靜如午夜墳場,隻有我和殺手兩個人,在空曠的大廳玩著貓鼠遊戲。
又一顆子彈,貼著我的頭皮飛過去,打中了逃命的主持人。我轉到一根柱子後麵,逃向大廳的緊急出口。周圍許多亂跑的人們,替我擋住殺手的子彈。同時響起一片槍戰聲,想必是我的保鏢開槍了。來不及等他們來救我,飛快地跑上樓梯,開始有幾個人跟著我逃,等爬上四五層樓梯,竟隻剩下了我一個人。
難道其他人都被打死了?
下麵響起沉重的腳步聲,不用看就想起殺手蒙麵的雙眼。
他來殺我了。
再往上跑了一層樓梯,居然已是大樓頂層。推開鐵門來到天台,便是漫天大雪,周圍矗立數棟摩天大樓,像群峰之中低凹的山穀。
往天台邊緣跑去,卻發現再也無路可逃,雪粒打濕我的頭發,僥幸地回過頭去——該死!
蒙麵殺手追了上來,舉槍對準了我。
到此為止了嗎?
我絕望地舉起手來,不是為自己的生命絕望,而是為無法完成那個承諾而絕望。
“不許動!”
聲音並非來自殺手,而是殺手身後的某個人。
又是那一襲白色漢服,包裹著冰肌玉膚的美少年,儼然與白雪覆蓋的樓頂融為一體。
“慕容雲!”
情不自禁地叫出他的名字,似乎峰回路轉重現生機?
蒙麵殺手真的不動了,慕容雲在他後麵筆直地舉著手,有把槍頂著殺手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