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結束了?一切都似是而非:真相好像清楚了,又好像依舊模糊;我好像心安了,又好像更加惆悵。
終於到有路燈的區域了,我們倆都大大地鬆了口氣。
“你難過嗎?”白璐突然問。
我很高興她主動開口。
“說不清。”我想一想說,“我覺得自己好像分裂成了兩個人。一個沉浸在悲傷中,恨不得隨時嚎啕大哭一場。另一個卻在冷眼旁觀,仿佛沒有心肝,既不悲也不喜,完全是麻木不仁的狀態。嗬,很怪是不是?”
“我能理解。”
“你似乎樣樣都能理解。白璐,你根本不像你這個年齡的女孩。”
“您不會懷疑我年齡造假吧?”她嫣然一笑。
“我懷疑你什麼都是假的。”
“唔?”
我閑閑地說:“姓名、籍貫、背景、學曆,一切的一切。白璐,我懷疑你是個假人。”
她很平靜:“您是開玩笑的。”
“你看我像有這個心情嗎?”我歎口氣,“無所謂了。白璐,謝謝你這些日子陪著我。沒有你,今天我肯定來不了這個地方。”
白璐沉默許久,才說:“這種地方,來一次就夠了。”
又行駛很長的距離,快要離開島嶼了。
“你愛他嗎?”白璐再次發問。嗬,好尖銳的問題。
“什麼是愛?”我反問,“有人愛明星,其實是為了自我宣泄;有人愛別墅存款寶馬車,其實是尋求安全感;還有人宣稱你愛我所以我愛你,倒更像欠債還債。愛,我真的不懂這個字眼。”
“可是他愛你。”
“誰?”
“那個死去的人。”
“你又沒見過他,你怎麼知道?”
“我猜。”
我們的車子一頭鑽進隧道,駛過大橋。
是啊,景雪平愛我。
自從他第一次上我家,媽媽又活了四個月。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我隻得每個周末帶景雪平回家。我倆一起料理家務,服侍媽媽。我買菜做飯,景雪平打掃屋子,在庭院裏布置上盆栽的臘梅,在房間裏養起水仙。我們隻在媽媽醒時交談。她睡著了,我便與景雪平相對無言。有時喝杯茶,一坐就是整個下午。我們好像真的在戀愛了,又好像直接成為老夫老妻。
“我要看到你們結婚。”媽媽對我們說,“隻有這樣我才能放心。”
她越來越虛弱,隨時都有可能離世。
我與景雪平背著她商量,或者就在家裏辦個最簡單的儀式。當然不作數的。我強調說。景雪平什麼都同意,但他要去請他的母親出麵。
我第一次見到倪雙霞。
景雪平安排我和他母親見麵,開準備會議。從第一眼起,我就知道倪雙霞不喜歡我,我也討厭她。我認為勿須敷衍她一輩子,所以開始時並未放在心上。
期間景雪平去廁所,倪雙霞立刻垮下一張臉。
“你愛我的兒子嗎?”她惡聲惡氣地問。
我很詫異,此事與愛何幹?
我老實回答:“不。”
“那你為什麼要拚命嫁給他?”
“我?”
“你這樣會誤他終身。”
這簡直是在無理取鬧了。我強壓住火氣說:“阿姨,剛才你兒子已經把原委說得很清楚了。不用我再重複一遍吧?我不愛你兒子,也根本不想嫁給他。現在所做的隻是為了安慰我媽媽。她沒幾天了。我承認委屈了你兒子,更委屈您,今後我再想法補償你們吧。此時此刻,隻求您發發善心,配合我們演完這場戲。非常感謝!”我向她躬下身。
倪雙霞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我兒子傻,死心眼兒。我可不像他那樣傻,我要保護他。”
我失笑:“我打的什麼主意?”
“你不就是想假戲真做嗎?”
“我?和景雪平?”
“你們說到哪裏了?”景雪平回來了,似乎很高興看見我和他母親熱烈交談。
我脫口而出:“領證。”
“啊?”
“阿姨同意我們去領結婚證,這比任何儀式都能讓媽媽放心。”我挽住他的胳膊。倪雙霞的臉色怎樣我不看也知,頓時,心中的暢快如暴漲的江潮,洶湧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