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盡頭,愛的謎底1(3 / 3)

景雪平,當真是死也不幹脆。

好在現代人節奏忙碌,單身母親的生活壓力尤其巨大。也可能是選擇性的遺忘吧。漸漸地,景雪平的死,乃至那個夜晚的神秘來電,留在我頭腦中的印象趨於淡漠。

仿佛,真的可以了結了。

又快一年過去了。

這是一個平常的周五。晚上將近十點的時候,我去叫小軒睡覺。

“讓我再玩一會兒嘛。”他用小手擋著IPAD撒嬌。

“不行!”我扳起麵孔。我平常對兒子並不驕縱,所以還有點權威,“功課都做完了嗎?”

“早做完了!”他抗議似地抬高聲音,嘩啦把IPAD推到一邊。

“趕緊去洗澡。”

小軒跳下椅子,光著腳丫往洗手間跑。我拎起他的小黃鴨拖鞋尾隨。把鞋子在淋浴房前麵擺好,我轉身要關門。

“媽媽,今天你幫我洗好嗎?”

我詫異地回頭。小軒的雙眼亮晶晶的,如兩顆玲瓏剔透的黑葡萄。神情像極了一隻殷殷期盼的小貓。

心上一緊。為了鍛煉小軒的自立能力,從上小學起我就命他自己洗澡。他適應得很快很好,從不給我添麻煩。

“媽媽——”

我走過去,打開花灑。熱水嘩嘩地澆在小軒的頭上。他咯咯地笑起來,很開心。

這孩子。

“今天是怎麼了?人來瘋?”我在他瘦瘦的脊背上抹沐浴乳,用力打出泡來。小軒在同齡兒童中偏瘦,但是筋骨很結實,是我堅持帶他鍛煉的成果。

小孩子是胖不得的。他們的身體在漫長一生中還要接納不計其數的養分和雜質,必須給未來留出空間。我握住小軒細細的胳膊——終有一日這小猴兒般的輕靈會消失,全轉為成人世界的粗與實,思之令人生厭。

我情不自禁地歎口氣:小孩子如果能永遠長不大,該有多好。

“媽媽,你忘了嗎?今天我過生日呀!”

我一愣:“不是明天嗎?”

“我的生日長哦,從今天一直到明天。”

我聽不懂他的話。

小軒把他的濕腦袋直接靠過來,我的胸口頓時一片狼藉。

“是你們自己說的……花了整整24小時才生下我,不就是從今天到明天?”

嗬是這麼回事。當時我努力要自然分娩,足足折騰了一天一夜才改為剖腹產,著實吃夠了苦頭。可是——我不記得我對小軒提起過這事。

我皺起眉頭。不,我肯定我從未對他說過。

我沉默,小軒也沉默。匆匆衝洗完,擦幹時他終於又鼓起勇氣。

“是……爸爸告訴我的。”

我停下手注視他,孩子躲避著我的目光,眼角似乎有什麼一閃。

“去睡吧。”我親一親他的小臉蛋,努力用快樂的聲音說,“明天有生日會。”

我希望他能開心入眠。無論如何,明天景小軒將滿十周歲。

回到自己房中,我麵向窗口坐下。窗外一線江景,江麵上黑黢黢的。對岸樓宇上的燈火大半熄滅,似暗紫色夜空下起起落落的剪影。即便如此黯淡,我還是覺得比白天的景色好看太多。

就為了這段景致,同樣品質的房子,每平米我至少多花萬元。總有人願意掏這個錢,我是其中之一。自搬進來住以後,發覺很多缺憾。朝向不佳,燈光汙染,汽笛擾人……雖此種種,我依舊認為值得。人生中最重大的選擇,投資也好,嫁人也罷,對當事人而言往往無從全盤衡量利弊。正確與否不過一句自問,值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