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宅迷兆15(1 / 3)

十五

嚴誌華的離去,帶走了林中唯一的光源手電筒。黎明前的黑暗將整片樹林籠罩,將所有的景象收攏成一幅朦朧畫。當人的視覺功能被剝奪,隻能以想象來觀看世界時,危機感就會密密加重,壓迫在人的心頭,讓人緊張不已。

驚嚇走嚴誌華,朱素似乎也耗盡心力,跌坐在地,大口喘氣不止。

蘇陽極力睜大著眼,看著朱素。晚上發生的一切太過詭譎,太過匪夷所思,讓他的理智喪失了機能作用,分辨不清眼前的究竟是朱素還是趙利蕊,是人還是鬼。終於,他忍不住顫聲問道:“你……是不是利蕊?”

聽到蘇陽的叫喚,“朱素”用雙手撐住地,緩緩地站了起來,走到蘇陽麵前,怔怔地看著他,突然眼淚流了出來,“蘇陽,你終於恢複記憶了?”

蘇陽的心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幾乎把胸腔當作麵鼓,敲得“通通”直響,“你真的是利蕊?”

“是的,我是利蕊,你的利蕊……”白衣女子的身份終於大白,她就是酷似少女時代的朱素的趙利蕊!

蘇陽癡癡地看著她,若不是手被銬住,早就撲上去將趙利蕊擁入懷中,但手銬限製住了他的行動,他隻能像個傻子一樣地又哭又笑道:“太好了,我終於又見到你了,太好了……”

兩人都為意外的重逢喜極而泣,心中有著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隻能用眼光將積攢兩年的思念,細細傳達,渾然忘了身邊還有一個嚴重受傷的燕長鋒。直到燕長鋒禁受不住疼痛,呻吟了一聲,才將兩人從甜蜜中驚醒。

蘇陽轉頭看了一下燕長鋒,心中暗叫了聲“糟糕”。從燕長鋒受刑到現在,已過將近半個小時。雖然嚴法醫不知用了什麼手法,讓血流得極其緩慢,但長時間的流血不止,令他臉上呈現出失血過多的雪白。

目睹燕長鋒的慘狀,蘇陽的心情一下子轉為低落,悲痛地叫道:“燕警官,你要挺住,我們很快找人來救你,你會沒事的……”但茫茫叢林,自己和燕長鋒均被銬在樹上,無法動彈,唯一可以自由活動的趙利蕊卻也有傷在身,並且早已筋疲力盡,這種狀況下,誰能來解救燕長鋒呢?多日裏與燕長鋒朝夕相處,特別是經曆了從昨晚到今晨的患難與共,蘇陽心中早已將燕長鋒視為知己般的朋友。如今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離死亡越來越近,他忍不住悲傷地抽泣了起來。

趙利蕊檢視了一下燕長鋒的創傷,二話不說,用力撕下自己的裙邊,緊緊地束紮在他的大腿處,以減緩血液循環,阻止血液流失,然後站起身來,對燕長鋒和蘇陽說:“我去去就來。”隨即往樹林深處走去。

看著趙利蕊的離去,蘇陽心頭油然升起一種得而複失的驚惶,“利蕊,你要去做什麼?是不是要離開我啊?”

趙利蕊的聲音遠遠地傳來,“別傻了,我隻是去找點藥,幫他止血。”

蘇陽吊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但狐疑卻冒了出來,“她什麼時候學會辨別草藥了呢?這幾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細細回想起剛才發生的情景,不禁心頭一寒,悲從心來,“莫非她真的已經變成了鬼,隻是牽掛著我,所以幻化作人形來見我;現在她已經完成了使命,所以選擇離開?”

胡思亂想如同一口大油鍋,將心細細煎熬。就在蘇陽心如死灰時,藉著天邊微露的魚肚白,看見趙利蕊白色的身影搖曳入視線中,忍不住像一個久別的孩子見到母親一樣地歡呼了起來。

趙利蕊看到他滿臉的歡笑,也跟著滿心歡喜起來,加快了腳步。在經過暈倒過去的張天榮時,她猶豫了下,彎下腰,在他身上搜索了起來。不多時,她直起腰,臉上滿是盈盈的笑容。

“你找到什麼了?”看著她的笑容,蘇陽頓時感覺整片樹林撒滿了陽光,之前所有的陰霾全被驅散。

趙利蕊得意地晃了晃手中明晃晃的手銬鑰匙,“喏,你看!”

蘇陽激動得真想抱住她,狠狠地親上一口,“太好了,快幫我們解開。”待趙利蕊走近了,蘇陽注意到她手上除了鑰匙外,還拿著幾株不知名的碧綠植物,好奇地問道:“這就是你說的草藥?對止血真的管用?”

趙利蕊一邊幫他打開手銬,一邊回答說:“你等會看著就知道了。”

由於銬的時間太長,血液循環不暢,蘇陽隻覺得全身酸麻,許久都動彈不得,隻能目視著趙利蕊將燕長鋒的手銬打開,然後將手中的草藥放入口中,嚼爛了,敷在他的小腿傷口上。那草藥果然有效,一敷上去,血立刻就止住了。

蘇陽見狀,驚喜不已,“利蕊,你從哪裏學來的醫術,這麼靈驗啊。那燕警官的腿是不是有希望保住?”

趙利蕊看著燕長鋒的傷口,黯然地搖頭道:“他的經脈已被割斷,僅憑這麼一點草藥根本無法令他複原,除非是可以及時送到大醫院,接上血管,否則……”

蘇陽手腳的麻木漸漸散去,勉強站了起來,走上兩步,看了看燕長鋒慘淡如金紙的臉色,焦急地說:“那我們盡快送他去醫院吧。”

趙利蕊無奈地說:“鎮上的醫院肯定沒這設備和技術,做這種手術,而縣醫院離這裏都有二十多公裏呢,而且能不能接上還是個問題……”

蘇陽像遭到雷擊一樣,整個人都蒙住了,“那……難道我們就坐視燕警官白白地廢掉一條腿嗎?”

趙利蕊臉上現出愧疚之色,低低地說:“對不起。”

陷入半昏迷狀態的燕長鋒突然醒來,掙紮著要站起來,艱難地說:“我們快、快離開這裏。太晚的話,其他毒販子趕來,我們就一個都逃不掉了。”

蘇陽內心如焚,燒得一片焦黑,哽咽地說:“但你的腿……”

燕長鋒慘然一笑,說:“一條腿跟三條人命相比,哪個更重要呢?”

蘇陽無語以對,卻心中不甘。

趙利蕊想了想,說:“我覺得燕警官說的有理。我們最好趕快離開這裏,並且縣裏的醫院也不能去了,免得被剛才那些人的同夥順藤摸瓜找到。要不我們就去我幹爹家吧。他在鄉下,地處偏僻,而且他又懂醫術,或許可以治好燕警官的腿。”

蘇陽大喜過望,“就是說燕警官的腿有希望保全?太好了!那我們快點走吧。”轉而奇怪道:“對了,你哪來的幹爹?”

趙利蕊跺腳道:“這些事情太複雜了,回頭我再跟你解釋,現在逃命要緊。”

蘇陽不好意思地撓了一下頭,扶起燕長鋒,緊跟著趙利蕊往密林深處走去,邊走邊問:“你幹爹住這林子後麵?”

趙利蕊苦笑著說:“當然不是啦。我幹爹住的離這裏還有近五裏地呢。我們這是抄近路,而且這條路沒有什麼人經過,不容易暴露我們的行蹤。”

走了幾步,趙利蕊將手電筒照向草叢中的一個黑窟窿,說:“小心喲,這裏有個洞,別掉下去。最好繞邊走,這旁邊的土地都是中空的,我剛才就不小心陷了進去,要不是扯住個樹根,早就沒命了。”

蘇陽伸長脖子往草叢看去,果見中間有一個三尺見方的洞穴,黑咕隆咚的,看不出深淺。由於洞穴不大,加上四周有茂密的青草遮掩著,真像是一個天然的大陷阱,人一不留神就會陷落進去。

蘇陽恍然大悟道:“原來你之前突然消失,是因為掉進洞裏啊,然後你再抓住樹根爬了出來。暈,我還以為你是鑽進地裏,再從地裏鑽出來呢。”

趙利蕊哭笑不得,“你當我是蚯蚓啊。”

蘇陽想到一事,緊張了起來,“你臉上的血跡從哪裏來的呢?天哪,你不會中彈了?”

趙利蕊又氣又惱,“誰額心上中個子彈還能活啊?這是之前掉進洞的時候磕到石頭上,留下的傷痕。”

蘇陽尷尬地一笑,說:“不知道為什麼,我一見到你,就變得特別弱智。”隨即又想到了一件事,“這樣的話,你手上沾有泥土和青草都可以理解了,但傷痕又是從哪裏來的呢?還有啊,一開始你為什麼會沒有臉?”

趙利蕊無可奈何地將後腦勺處的頭發撥拉到前麵,遮住了臉,“這是不是你說的沒臉人?”

蘇陽本還想再追問趙利蕊手上傷痕的來曆,但轉頭一看,發現燕長鋒的腦袋耷拉了下去,身體也變得無比沉重,頓時臉色煞白,問趙利蕊:“他會不會死掉?”

趙利蕊試探了一下燕長鋒的鼻息,再把了下脈,麵露遲疑之色,歎了口氣說:“現在沒事,隻是因為失血過多,昏了過去。但如果我們不能及時趕回我幹爹家裏,給他上藥的話,那麼就不好說了。”

蘇陽聞言大急,說:“那我們就快快趕路吧。”於是將燕長鋒背了起來,咬緊牙關,拚命加快腳步往前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