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燕長鋒坐起的時候,他聽到大床那頭也傳來“咚”的一聲響,緊接著是一個人坐起來的聲音。頓時,他所有的睡意全都消去,含在嘴裏的罵聲也被咽進了肚裏:既然蘇陽是跟自己睡在同一張“門床”上,那麼又是誰在大床那邊?
但他很快就醒悟過來,全身都陷入冰窟中。他戰戰兢兢地伸出手去,沒錯,手指觸摸到的是冰冷的牆壁。“既然我是貼牆而睡,那麼剛才誰在跟我搶被單?那手是從床底下伸上來的,還是從牆外伸進來?”
不待他就這個問題進行深入思索,耳邊傳來蘇陽淒厲的叫聲:“鬼哪,有鬼!”緊接著,他聽到有人掉下床去的重重“撲通”聲,讓他的心跟著猛地揪疼了一下。他慌亂地跳下床去,大聲叫道:“蘇陽,是你嗎?”
聽到燕長鋒的聲音,蘇陽如同找到救星一般,拚命地往門口爬來,“燕警官,燕警官,是你嗎?天哪,快救救我,我又遇到鬼了!”
“鬼”字像一把尖刀,刺得燕長鋒心頭透涼。他中了魔似地呆裏在原地,任蘇陽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地抓住他的腳,瑟瑟發抖不止。
良久,燕長鋒終於定下了神,出聲問道:“你撞見了什麼?”
蘇陽強撐著站立了起來,但整個身體如同秋風中的寒蟬,簌簌抖動,“燕警官,你昨晚是不是……一直都睡在這小床上?”
燕長鋒心頭一沉,知道蘇陽肯定遇上了與自己一樣的古怪事宜,抽搐著臉說:“是啊,怎麼了呢?”
蘇陽呻吟了一聲,“天哪,那昨晚睡在我旁邊,任我抓著他的手的人又是誰呢?”
燕長鋒的身形雖然挺立不動,但顫抖的聲音泄露了他心底的恐懼,“人,什麼人?”
蘇陽哭喪著臉,說:“我不知道啊。昨晚我裹上你給我的毛毯後,就感覺上下眼皮特別地沉重,就好像毛毯中藏有瞌睡蟲似的,接下來你應該也看到了,我就直接上床睡覺。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覺全身好冷。那種寒冷,就像昨晚在門口遇上的邪風一樣,可以凍進你的骨頭裏,好像每一塊骨頭縫裏都塞滿了冰渣。而且我老覺得窗戶上有無數雙的眼睛在盯著我看,就好像我在步雲花園屋裏窗戶上貼著的眼睛一樣,不過全都活了起來。我想睜開眼睛,可全身就像被釘住了一樣,怎麼都動不了。就在這時,我在床邊抓到了一隻手。我以為那是你,所以就緊緊地抓住不放,這才感覺稍微溫暖了些。看你沒有出聲,也沒有拒絕,我就一直抓著你的手,然後重新睡過去。直到剛才,剛才……”蘇陽臉上的肌肉在跳動著,嘶聲道:“剛才我還在睡夢中,聽到有一個聲音在我的耳邊輕輕呼喚說:‘該起來了。’初時我以為是你,但猛然間覺得不對,那分明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天哪,這屋子裏除了你我之外,什麼時候又進來了個女人呢?鬼,那一定是鬼!”
燕長鋒雖然心頭極度震驚,但多年警察生涯磨練出的膽色與定力,令他在危難時刻依然能夠保持冷靜。他閉上眼睛,仔細地琢磨著蘇陽的話,再對照自己的遭遇,猛然心頭一動,說:“你說,剛才你聽到有人在你耳邊說‘該起來了’,對不?”
蘇陽的臉都快擰成塊苦瓜,拚命地點頭道:“對啊,對啊。你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呢,會不會說我們的壽命走到盡頭了?”
燕長鋒手忙腳亂地從身上摸出打火機,打著了,將放在桌子上僅剩的小半截蠟燭引燃。燭光將整個屋子的輪廓從黑暗中剝離了出來,一切與昨晚他們進來時的情景別無異樣,門窗緊閉,別無旁人,甚至溫度都保持在正常九月的溫度,有點清冷,但絕不至於寒冷。
燕長鋒抓起蘇陽的手,急促地說:“跟我來!”
“你做什麼呢?”蘇陽驚亂地想要去掙脫燕長鋒的手,無奈燕長鋒的手如同鐵箍,怎麼都掙不開,於是隻能任由他拖著,踉踉蹌蹌地出了門,下到一樓。
站在大門口,燕長鋒神情古怪。他稍微猶豫了一下,將手中的蠟燭遞於蘇陽,“拿著。”
蘇陽接過蠟燭,呆呆地看著燕長鋒伸出手去,抓住門閂,用力地往後一拉,門“吱呀”地一聲,開了。
蘇陽目瞪口呆地看著門外的世界,懷疑自己身在夢中。但一滴燭油滴落下來,疼得他一把將它給甩了出去——這不是夢,他們可以離開這棟鬼屋了!
燕長鋒抬手看了下表,淩晨三點半。頭頂的天空依然是繁星閃耀,周圍的空氣中浮動著午夜特有的清冽,一切如此清新美好——他們自由了!
蘇陽彎下腰,從地上揀起一個亮晶晶的玩意兒,湊近到眼前一看,驚訝地說:“這不是大門的鎖嗎?怎麼被人鋸斷了?”
燕長鋒接過一看,果然鎖頭是齊根斷的,上麵還有鋸齒的痕跡,另外鎖身殘留有淡淡的血漬。燕長鋒用手一抹,手指上頓時染了一片微紅。很顯然,血剛染上去不久。
蘇陽眼中現出迷惑之色,“誰在暗中幫助我們鋸斷鎖頭呢,難道是朱素?”
燕長鋒也百思不得其解。在房子裏他以為是某個神秘力量打開了門,放他們出去,但現在看來,顯然是人為的。若真的是人為,那麼從鎖頭上的血跡來看,應該剛鋸斷不超過十分鍾。可十分鍾前,他和蘇陽差不多剛剛醒來。難道對方可以在鋸斷鎖頭後,飛快地進入二樓反鎖上的房間,在蘇陽耳邊留下一句“該起來了”,隨即悄無聲息地自燕長鋒的身邊飄過,出了房門……平凡人中,誰能做到這一點?
燕長鋒隻覺得整個大腦就像此刻天地的狀態,一片混沌,黑暗彌漫。他無聲地歎息了下,對蘇陽說:“先不想這個問題。我們趕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蘇陽點了下頭,讚同道:“嗯,逃命要緊。”
兩人依舊是爬著圍牆出去。燕長鋒率先跳下牆去,剛著地,就發現眼前黑乎乎地站著幾個人影。還來不及叫一聲“你是誰?”就覺得腰間一陣酥麻,整個人昏了過去。
蘇陽警覺到情景不對,但身體已經在下墜的過程中,於是狼狽地跌落在地。他剛掙紮著爬起來,隻覺得脖頸間一陣強大的電流通過,慘叫了一聲,兩眼一翻白,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