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長鋒若無所悟。
王教授繼續說:“我們總說眼見為實,但其實我們的眼睛會欺騙我們。而這樣的欺騙性,就源自於我們的大腦,或是他人的暗示。在一個黑暗的空間裏,當某個人聲稱自己看到了某個幻象,那麼其他人就很容易受他影響,看到了類似的幻象。所以,如果王先生的老婆把窗外的某一個景象看作一個掛著的人的話,那麼王先生就會受到影響,在大腦中形成相應的畫麵,再去指揮著眼睛‘看到’。同樣地,王先生的話又會影響到你的所見。我們可以大膽地假設,這個所謂的幽靈,很有可能就是月光與樹影的傑作,或者其他的巧合之象。”
燕長鋒不得不承認王教授說的有理,但卻仍然完全無法打消心頭的困惑:如果說自己前兩天晚上所見的黑影是幻覺,那麼這幻覺未免也太逼真了吧。
王教授接著說:“這一個大腦的欺騙性也可以很好地解釋蘇陽‘靈魂附體’的事。就如同他所聲稱的,他之所以扮作張成廷,隻是在逃避。逃避什麼呢?逃避他在朱素麵前無能為力所帶來的挫折感,還有逃避心上人趙利蕊可能遇害的這一個事實。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當人遇上突如其來的災難時,往往第一個舉動就是捂上自己的眼睛,或者抱住頭蹲下去,而不是逃跑。為什麼呢?捂上眼睛和抱頭並不能減少人即將可能受到的傷害,但可以欺騙自己的意識,好像看不見了就可以躲開災難似的,也就是我們俗話裏說的‘眼不見為淨’。這正是人腦的一種自動防禦機製,避免人在應對劇烈打擊時,過於痛苦乃至精神崩潰掉。蘇陽變身出另外一個人格‘張成廷’,這個新身份可以讓他撇清自己與趙利蕊的關係,從而不再痛苦,繼續安心地生活。這兩個不同的人格不會進行溝通,即相互之間是陌生的,但由於它們共同存在於一個大腦,所以在潛意識中又會是相通的,就好像你所說的找風油精動作,那是出於他潛意識中的一個自然反應,可以不受某個人格所控製。這就類似於電腦裏的‘自動搜索’功能。雖然你並不記得你的信息存儲於哪個硬盤分區中,但通過自動搜索,那信息就會浮現在你的眼前。另外的,那一句‘你終於來了’大概就是這兩種不同人格之間進行切換的一把鑰匙,不過我懷疑這樣類似的鑰匙可能還有很多把。所以我的建議是你改天找個時間,把那一個蘇陽送到我的實驗室,讓我對他進行治療,清除掉他的第二人格。”
燕長鋒問道:“如果他把兩種人格融為一體的話,那麼他還能不能記起第二人格所做過的事?”
王教授搖搖頭說:“一般不會。心理治療可以說是打破隔在他兩個人格中間的那一道牆壁,幫他認清心理疾病的根源,不要再去逃避,學會接受真實的自我,以健全的心態去麵對明天。當他恢複了第一人格後,第二人格所做過的事大多數都會被壓抑進潛意識的黑暗區中。從醫生的角度來講,要患者主動意識到第二人格的存在,並去消滅它,但卻並不願意過多地喚醒藏在潛意識中的那些經曆。因為太多的意識容易造成新的衝突,不如遺忘掉。”
燕長鋒抱歉地說:“這樣說來,我暫時還不能將蘇陽送來給您治療,一來時間不夠,我們接下來馬上要去青欄鎮尋找趙利蕊,二來我還需要他假扮張成廷的那一段經曆記憶。”
王教授點頭道:“我可以理解。但我希望在你們找到趙利蕊後,你再送他來我這裏進行治療,這樣對他日後的生活,會有幫助。”
燕長鋒滿口應允,感激地告別王教授,出來暨大。
回到公安局,燕長鋒上內部資料網查找張成廷,很快找到如下資料:張成廷,男,1975年生於廣州,八年前因為涉及從網上入侵銀行係統盜竊用戶帳戶和密碼而被廣州警方立案追查,但被他逃跑了。半年後,他在西南邊陲小鎮青欄鎮某網吧與人發生口角,將對方一刀捅死,被警方全國通緝,但不知所終。警方初步認定他是逃跑到了東南亞某小國。
“真是惡人有惡報,他被神秘割頭也算是死有餘辜。”燕長鋒關掉電腦,點了一根煙。從張成廷的資料來看,蘇陽之前的敘述顯然沒有撒謊。看來當年處理張成廷在青欄鎮殺人案的正是時任派出所所長的朱素的爸爸朱盛世,兩人在廣州“狹路相逢”,張成廷為擺脫再度逃亡的命運,隻得聽任朱盛世的任意擺布,接受去殺死“朱素”的任務。不過燕長鋒現在存疑的是,張成廷最後是怎麼死的,是自殺抑或是蘇陽下的殺手?雖然蘇陽推理說,張成廷是受神秘力量引致的自殺身亡,但目前暫無證據證明這一事實,而案發時,隻有蘇陽一個人進入過上領公寓704房,所以不能排除蘇陽殺人的嫌疑。
燕長鋒心頭一團亂麻。從情感上,他覺得自己應該去相信蘇陽,因為他是目前唯一一個可以與自己並肩作戰的人;但從理智上,他卻又告誡著自己,盡量遠離一點蘇陽,因為他是一個危險人物,尤其是他的夢遊習慣,實在讓燕長鋒提心吊膽。
就在燕長鋒在為即將踏上的青欄鎮旅程感到憂心不已時,突然想起蘇陽說的關於6棟602的那一個詛咒:任何一個空手進入602室的人,都得死!頓時整個人如遭雷劈過,半晌回不過神來。“難道我也要像那些死去的警察一樣,難逃一劫?”他全身冰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