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宅迷兆4(2 / 3)

快要靠近雙人床時,燕長鋒突然注意到床前地上有一個黑物。他蹲下身去,用腳挑了一下,霍然發現,那是一隻死老鼠,隻是奇怪的是,老鼠並不像是自然死亡的,而是被人拿在火上活活烤死,所有的毛都被燒光了,皮肉也翻綻開來。而剛才黑暗中,燕長鋒一個踉蹌,剛好不慎踩踏在“燒鼠”身上,將它所有的內髒都擠壓出來,弄得滿地狼藉不堪。還好燕長鋒見多了鮮血淋漓或陰森恐怖的凶殺現場,否則恐怕心髒就要承受不住,一刻都無法再多在臥室裏多呆,隻想著拔腿狂奔出屋。

“燒鼠”雖然惡心,但卻是活生生的存在,一下子掃掉燕長鋒心頭“有鬼”的猜疑,令他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他不禁暗笑起自己的疑神疑鬼,導致勇氣被恐懼所攫取,乃至產生幻覺。但很快他的輕鬆就被另外一個疑竇給擠占了:那這隻老鼠是從哪裏來的?荒棄的屋子裏發現一隻死老鼠,這並不奇怪,但若該老鼠是被新近燒烤死的,這便未免太蹊蹺了。而且屋子門窗緊閉,根本不可能是有人從外麵拋進來的惡作劇行為,也不可能是某些動物帶進來的,那麼隻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有人把它帶進來!

燕長鋒猛然想到,當初在602找到的“朱素”屍體,也是死後被肢解並放在煤氣灶上燒烤。莫非在602殺死“朱素”的就是如今燒烤老鼠的人?甚至他就是如今躲藏在602裏的人?

燕長鋒下意識地朝窗戶外麵看去。令他大驚失色的是,外麵的路燈不知什麼時候已熄滅了,黑暗籠罩在天地間,遮蒙了人的視線。燕長鋒直衝到窗台,拿起紅外線望遠鏡監視602。鏡頭裏,空蕩蕩的一片,沒有任何人的影跡。就在這時。路燈又奇跡般地亮了起來。

燕長鋒頹然地坐回椅子上。是否在剛才的一瞬間,已經有人進入了602?隻是這個問題恐怕永遠都找不到答案。因為沒有了光源,即便有攝像頭,也無濟於事了。更令燕長鋒感到心驚的是,對方怎麼可以控製路燈的開關呢?難道他是無所不能?

就在頹喪時,燕長鋒突然聽到衣櫃裏傳來悉嗦的聲音,似乎有人正在櫃子中磨牙霍霍。燕長鋒幾乎是下意識地握緊了槍,打開保險,喝問了聲:“誰?快出來!不然的話我就開槍了!”

衣櫃裏的“人”絲毫不理會燕長鋒的喝問,轉成“通通”地推著櫃門。

燕長鋒左手持手電筒,右手握搶,慢慢地靠近衣櫃。他覺得以前麵對窮凶惡極的持械歹徒都沒有像現在這麼緊張過,待走到衣櫃跟前,掌心已濕漉得幾乎握不住手槍。他用左手尾指猛地勾開櫃門,槍口直指櫃子中間。但令他意外的是,櫃子裏除了一些件衣服外,別無他物。

沒有人反倒比有人更令人感到顫栗。“那是什麼東西發出聲音呢,還是這櫃子具有某種特別的涵義,困住了什麼東西,而我現在卻把它放了出來?”燕長鋒感覺有汗珠自額角滲出。放在平常,他絕對會對這樣的想法嗤之以鼻,但現在,一個人困在一棟慘死過人的空屋,接連遇見古怪的事,由不得詭異的陰影自各個角落裏冒了出來。

就在燕長鋒驚魂甫定時,有個灰色的、拳頭大小的東西自櫃子裏飛速竄出,擦著他的褲管掠過,將他驚得差點跳起來。他飛快地轉身,手電筒的光芒鎖住了不速之客,竟然又是一隻老鼠!

老鼠在床前立定,轉過頭來,看了燕長鋒一眼,掉頭竄上了床,轉眼不見。

燕長鋒受到驚嚇的心久久未能平靜下來。他這才真切地認識到,自己的膽量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以前麵對種種的凶案現場,都可以保持鎮定,事後安然入眠,那是因為他當時隻是看在眼裏,卻並不放在心裏,或者說,他可以專注於尋找破案的線索,而忽略了死亡的猙獰;另外地,以前所有的行動都有同事相陪,從未獨自行動,而人有個伴,有個依靠時,恐懼的心理也會消淡許多。人最害怕的,並不是看到凶殘、血腥的情景,而是孤身一人,呆在一個陌生、封閉、黑暗的空間裏。因為在這樣的空間裏,你什麼人都依靠不上,什麼景象都看不到,於是神經時刻繃得緊緊的,就像是一個充滿氣的輪胎,外界稍微一點的顛簸都會傳遞到自身,帶來震動,甚至導致爆裂。這是人類在漫長的演化過程中所形成的自我保護機製。因為在遠古時代,黑暗中人類的視覺有限,會增加受襲擊的危險,直到人類掌握了火種和建築房屋後,才得以削減了暗夜威脅,但對於黑暗的陰影卻延存於人類的集體潛意識中;讓人們在日常中能夠主動去遠離這些危險的因素。

而現在的燕長鋒,不僅要承受潛意識中對黑暗的恐懼感,更為重要的是,之前經曆的奇異事件,將他的恐懼感放大了,增添了心頭的緊張與壓抑感。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快步來到床頭,將手電筒夾於腋下,一手將床單掀起。眼前的一幕讓他驚呆了:整張床墊裏,所有的海綿都被齧咬一光,僅剩下一個彈簧空殼,裏麵密密麻麻地擠滿了老鼠。

見到燕長鋒,那些老鼠焦躁了起來,頭朝著燕長鋒,“吱吱”地叫了起來,但奇怪的是,沒有一隻老鼠有要逃跑的意思,似乎床墊被施了魔法,將它們困在裏邊似的。

燕長鋒驚駭地看著老鼠,他有一種幻覺,仿佛自己就是那張床墊,老鼠們正鑽入他的身體,把所有的皮肉內髒吃光,僅剩下個骨架。

“它們是從哪裏來的呢,為什麼要躲在這裏麵?”燕長鋒看著老鼠的嘶叫,陷入了迷茫。他突然注意到,所有老鼠的眼睛焦點並不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他身後的窗戶上,並且受驚般地將盡量往後縮,好像他身後有什麼東西在睥睨著這群老鼠。

燕長鋒猛地轉過身去,背後空空如也,隻有窗簾被風吹得晃動不已,映著路燈的光芒,像是一隻巨大的眼睛在注視著燕長鋒,並不停地眨眼中。他不禁汗水汩汩而出,口中發幹。

燕長鋒轉回頭,發現老鼠叫得更厲害了,仿佛危險在向它們步步逼近,心中驀然一動,難道老鼠嗅到的危險氣息來自窗戶外麵?他疾奔到窗戶邊,朝外麵看去,隻一眼,令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緊縮起來——602門口,整有個黑影正在飄動,最終在鐵門口站定!

燕長鋒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看了一下手表,指針指向淩晨零點五十分。他抓起望遠鏡,黑影的形象清晰呈現了出來:男,身高170厘米左右,身穿一套黑色的西服,麵貌特征不祥,因為其背朝著燕長鋒,無法看到真實麵目。

“但願攝像頭可以拍到他的正麵。”燕長鋒祈禱著,但很快他就發現不對勁:男子的身體停在了602鐵門口,但燕長鋒的目光竟然可以毫無遮掩地繼續看到602的鐵門!也就是說,男子是透明的!

燕長鋒難於置信地揉了揉眼,沒錯,602門口是有個黑衣男子的形象輪廓。但若是注視得久了,就會發現,男子的身形與周圍的黑暗之間的界限極其模糊,甚至可以歸結為黑暗衍生出的一部分。燕長鋒目不轉睛地瞪著黑衣男子看,任眼睛酸澀也不敢眨一下眼。

時間變得凝滯了起來,一分鍾過去了,兩分鍾過去了……燕長鋒從未覺得時間有如此漫長難捱。就在他的意誌和眼睛即將崩潰時,鐵門上突然多了一把鑰匙,隨後鐵門被打開,接著是房門,然後男子閃身進去。在門重新被關上的一刹那,燕長鋒感覺男子的目光如刀鋒一般地劃過自己的臉,刺得眼睛下意識地閉上了。等他重新睜開時,發現男子已經不見,602的門關得緊緊的,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讓人懷疑剛才所見隻是幻覺。

燕長鋒極力回想在男子回頭的一刹那,自己捕捉到的容顏形象,但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想不起哪怕是丁點印象。他甚至懷疑,男子根本就沒有回頭,而是他的眼睛可以後轉,穿透他的頭顱,刺向自己。甚至另外可能就是,男子轉過頭了,但就在他的目光刺痛自己的同時,也將自己大腦裏關於他的影像,像清洗磁帶一樣地抹掉了!

“他是誰呢,是不是602室裏的那個神秘人?如果是,那麼他與朱素之間是什麼關係,朱素又是去了哪裏呢?”燕長鋒心裏亂作一團糟。他越發地覺得,自己就像是一隻陷入蜘蛛網中的昆蟲,在徒勞地做著掙紮,而根本無法擺脫成為蜘蛛下一個獵物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