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長鋒將思慮轉到其他6個警察的死亡上。小張的死亡最讓他警惕,他是在執行任務時,被一個已經製服的吸毒者突然拿刀砍下腦袋。燕長鋒覺得,如果那一個吸毒者所言的有人在他耳邊說“殺了他,你會很痛快”不是推脫責任之詞的話,那麼隻能說明這一個聲音要麼是他吸毒後精神恍惚出現的幻覺,要麼是有外來的精神能量在對進行他短暫性的催眠,而這個精神能量有可能是來自於與殺死老陳的同一股力量,也有可能是小張自己潛意識中下導的指令。如果是前者,那麼將是可怕的威脅,證明那股精神能量可以自由地移動空間;如果是後者,那麼小張又為何會下達“殺死自己”的指令呢?是否就是有人在他的潛意識中埋下了一顆定時炸彈?
定時炸彈?燕長鋒對這個詞產生了興趣。他繼續推敲:第三個警察是在追趕罪犯時因為緊急刹車,被拋出車外,為一輛SUV所碾碎腦袋。第四個警察是在刷牙時,被地板滑倒,牙刷穿透喉嚨而身亡。第五個警察是被同事用一把誤裝了子彈的“空槍”所打爆腦袋。第六、七個警察則是坐大巴時與前麵裝載鋼筋的貨車相撞,腦袋被鋼筋插成了血葫蘆。是否他們的死亡,不管是意外還是突發,都與大腦中的定時炸彈有關?
燕長鋒越想越亂,這樣的結論實在與他平時的思維大相徑庭。“難道已經有外在力量在左右著我的思維?”他大吃一驚,“如果是,那它是準備引導我往真相方向探尋呢,還是讓我遠離事實?”
想到此,燕長鋒決定不再用腦子來破案,而要改成用腿,即多方收集線索來尋找突破,而不再是用推理。他收好資料,起來將資料放進文件櫃裏。在他即將關上櫃子的一瞬間,他突然感覺到脊梁一陣麻意,好像身後有無數雙的目光在冷幽幽地盯著自己。他猛地轉過身去,資料室裏空空如也,隻有日光燈依然在盡職地散發出慘白的光芒。燕長鋒一寸空間一寸空間地掃描過去,漸漸地,他發現眼前的景象變了,整個屋子裏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眼睛,藏在桌子背後,藏在日光燈裏,藏在天花板上,這些眼睛全都如死魚眼睛一般地翻白,冷冷地盯視著他,但似乎又根本沒有將焦點落在他身上,而是如一把利刃穿透他的身體,直釘在文件櫃上。
燕長鋒用力地搖了下頭,所有的眼睛幻象全都不見了。他舉起袖子,緩緩地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轉過身去,瞥見櫃子裏關於602凶殺案的文件卷冊,心頭一震,慌亂地再轉過身去,身後仍是一片的空寂,隻有日光燈幽幽的冷光在營造著淒清的氛圍。他飛快地合上櫃子,極力讓自己鎮定地走出資料室,但冷汗卻控製不住地滲透了出來,將襯衣打濕。
出了資料室,燕長鋒發現,已是晚上七點,大部分同事都走了,僅剩下一些留守值班的警察在吃飯。他們看到燕長鋒額頭密密的汗珠,眼神中都閃過驚懼之色。
燕長鋒跟同事道了一聲別,拖著疲憊的身體出了警局。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他感覺身體略微回溫了點,但回想起資料室裏的那些眼睛,心中猶然繚繞著一絲的恐懼。他想起之前“看見”的那些眼睛,總覺得它們注視的,並不是他,而是他身後的那些602凶殺案的卷宗,而他,絲毫不能阻擋這些眼睛的獵取,或者說,在這些眼睛的眼中,他燕長鋒根本就是透明的,不足掛齒。
這樣的糟亂感覺,在燕長鋒的警察生涯中,從未出現過。他隱隱地有一絲後悔,不該為好奇心所驅動,來查這一個案件。但心中同時又有一股不服氣的聲音在湧動著。“我會找到你的,幕後凶手。”燕長鋒在心頭暗暗發誓道。
他在街上隨便找了一家小飯館,解決了晚餐,回到家中,開始計劃下一步的行動。他略微思索了下,決定從蘇陽、朱素家人和上領公寓704室房客的身份入手,尋找線索。
蘇陽在此案中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他是此案中唯一見證了整個過程並且可能還存活的人,所以隻要找到他,許多的疑點也都迎刃而解。對於尋找蘇陽,目前有兩條線索,一是他兩年前曾出現在步雲花園中,這說明他極有可能仍在廣州,而且就在步雲花園附近;二是他跟趙利旭的妹妹趙利蕊在一起,那麼找到了趙利蕊,無疑也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到蘇陽。想到此,燕長鋒的精神頓時振奮了起來。
臨睡的時候,燕長鋒特意將所有的門窗都檢查了一遍,確認都關閉了,才安心地上床安歇。平生他第一次失眠。他認知到,自己之前將602凶案想得太簡單了,或說過於高估自己的能力,造成現在孤軍奮戰的局麵,而且前方有無盡的凶險在迎接著自己。現在,燕長鋒隻能祈禱著可以盡快找到蘇陽,然後最終麵對的,不要是“鬼魂”之類的虛無物。
那是否蘇陽可能就是策劃這一係列凶案的凶手呢?燕長鋒心頭一動,翻身坐了起來,打開台燈,細細地想了起來。
顯然,蘇陽是有這個嫌疑的,首先,上領公寓704一案,他就絕對難逃幹係;另外,他是第一個找到朱素屍體的人,盡管老陳的報告中寫說,他是在夢遊的狀態下做到的,但若他之前沒有經曆過,又怎麼知道屍體是藏在音箱裏?這是連老陳等七個警察搜查了半天都沒有察覺的地方,他一個凡夫俗子,又如何可以透視到呢?燕長鋒突然想到下午自己的推論:蘇陽當初進入704室時,極有可能是處於夢遊的狀態。那麼他是否也有可能在夢遊的狀態下殺死朱素,並分屍藏進音箱裏呢?還有啊,陳麗娟的人頭藏在他的天花板上,證明陳麗娟的死肯定也與他有著關聯,不排斥也是他作案的可能性,當然了,他有可能仍是在夢遊的狀態下。因為老陳的報告中寫到,他與蘇陽同住上領公寓605室時,蘇陽淩晨時突然爬起,開門出去,拿了把菜刀準備殺他。這足以證明蘇陽有夢中殺人的習慣。如果這一切真是他幹的話,那麼就簡單了許多,隻需要查到他殺人的動機即可。雖然暫時手頭上並沒有這方麵的資料,但根據燕長鋒目前的整理,基本上可以斷定朱素、陳麗娟以及704房客、老陳之間的死存在著一定的關係,隻要找到它們中的連接點,就可以綱張目舉,整個案情水落石出。
燕長鋒開始逐個推敲602連環凶殺案中是否存在著其他的線索,可以支持自己的推斷。他突然想到一件事,頓時整個人如同掉進冰窖,瞬間驚呆:在步雲花園6棟602室死亡的那人,是否真的就是朱素?此案中,朱素出現的分別是一堆被支解且烘烤過的肢體,以及一個高度腐爛的人頭,這都不具備任何的可辨別性。按照驗屍報告,當初是通過DNA化驗,通過對比核對,證實死者就是朱素。可是朱素最初登記的DNA樣本是從哪裏來的呢?因為按照中國目前的國情,雖然在逐步建立個人檔案,包括DNA記錄,但那畢竟隻是起始階段,普通人是根本不會有DNA樣本的。有沒有可能,那一個DNA記錄根本就是假的?也就是說,朱素依然存活在世間?
燕長鋒為自己的想法驚得大腦一片空白。許久,他起床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地全部喝光,心才稍微安定了一點。他想了想,打電話給正在值班的同事劉威。讓他幫忙查證一下朱素的DNA記錄的來源及采樣時間。
劉威雖然不情願,但又不好拒絕燕長鋒的請求,隻得懨懨地領命去了。大概十分鍾後,他給燕長鋒打來電話,告訴他說,檔案記錄上,隻標注了DNA的化驗結果,但卻沒有任何其他的說明,甚至連登記的時間都沒有。
燕長鋒跌坐在床上,心如亂麻。唯一能夠證實死者是朱素的證據,隻有一個來曆不明的DNA樣本,這裏麵絕對存有問題。但若死者不是朱素的話,那麼這個案件就更加複雜了,將引發一連串的新疑問:步雲花園6棟602的死者真正身份是誰?她怎麼會跑到602裏?朱素與這一係列的案件又是什麼關係?她們與蘇陽之間的關係又分別是怎樣的?
燕長鋒越想越覺得心驚。他發現,案情在逐漸偏離他所能控製的方向,而像是一個巨大的漩渦,隨時可能將參與此案的人吞噬進去,在劫難逃。
他躺回床上,準備將所有的疑問都交由明天來回答。但當他一閉上眼睛,眼前就浮現出,一身素衣的朱素正站在天花板上,朝著他冷笑著,再猛地伸出手,一把揪下臉皮,現出一張高度腐爛的顏麵,緊隨著一個尖銳的聲音拋來:你知道我是誰嗎?
燕長鋒猛然醒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