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是什麼人?”
“回閣老,那孩子是伺候翠玉的小丫頭小桃,翠玉平時待她不錯,翠玉走了,這滿園最傷心的隻有她了。”
“馬榮,去把她叫過來,莫嚇著了她,我有話問。”
小桃不過十二、三歲,此時兩隻大眼哭的真的好似桃子一般。她走近狄公,狄公頓覺一股甜香隱隱襲來。
“孩子別怕,你能告訴爺爺,你家小姐出事前發生過什麼事嗎?”
“沒、沒有。”小桃聽得提起翠玉眼睛又紅了“小姐這兩日隻是很不舒服,其實這都怪我,大前日小姐去參加郭大人家的壽筵,我卻忘記了為她預備為防半夜天寒身上所披的披風。於是我入夜十分便去送衣,誰想到在郭大人府內卻見到一隻小狗,圓圓胖胖的好似團子一樣,我一時貪玩便隨著小狗在府內亂跑。小姐在席上跳舞勸酒惹的一身是汗,又聽得有下人告訴看到我來送衣,小姐怕我闖禍四下找尋,後來尋到我便一把扯了我便走,臉色便如同見了鬼一般煞白的嚇人,我當時被嚇的不行也不敢與她搭話,小姐回坊後便一頭紮在床上,我說要為她請郎中她也不要再問就向我發脾氣,而後一日白天在她人前好似沒事人一樣,可是進了房間與我兩個人是我覺得她那模樣就好似受了什麼驚嚇的小兔子,有個風吹草動就嚇個一跳。我問她出了什麼事她就發脾氣,還讓我千萬不能說自己去了壽筵更不能說那天晚上亂跑的事。而那天晚上她本不想出門,可是媽媽、媽媽她還是叫她去表演歌舞,結果、結果……” 小桃又哭了起來。
“這麼說你家小姐也參加了郭大人家的壽筵。”
“不止小姐,嫣紅小姐、花魁小姐、還有許多小姐也去了。”
“小桃乖孩子,爺爺覺得你身上衣物所熏之香甚為特別,你從哪裏得來的。”
“回大人爺爺的話,這並非小桃的香而是小姐的,小姐喜愛自己調香而且一般不舍得給其他人,隻是在坊內與嫣紅小姐最好才分與她一些,而我身上並未熏香,隻是與小姐日日在一起沾染了一些吧。”
“小女子如煙拜見狄閣老。” 一聲鶯聲燕語隨著一陣香風飄了過來,眾人尋聲看過去不禁眼前一亮,來人正是教坊花魁——水如煙,也正是剛才在上香的女子其一。
水如煙生的果然是好,肌凝冰雪、麵如桃花、光彩照人,身著短襦長裙,
顯得俏麗修長,有說不盡的風流。此時她盈盈下拜,正好似弱花照水一般,讓人心生憐愛。隨後她將一條錦帕遞過來給了小桃。
“大人,如煙與兩位妹妹平日雖不常來往,但同是苦命之人,對她們我也是同情萬分,不知是何等心思歹毒之人害了她們性命,望大人早日尋得凶手,為兩位妹妹報仇。”
“這是自然,這世間哪有欠債不還的道理,更何況是命債。如煙姑娘,你來的正好,本官聽得郭大人壽筵你也去了,你記不記得這兩位姑娘在壽筵上是否發生過是什麼事?尤其這小丫頭服侍的翠雲姑娘,是否在郭府中與人有什麼不愉快的事發生?”
水如煙聽得此言,微微一怔,但馬上笑答:“小女子當日忙的團團轉,哪有心思顧及這兩位妹妹,想來那日壽筵所到之人非富則貴,又會有什麼樣的貴人會與我等這些福薄之人過不去,如煙心想,莫不是兩位妹妹宴罷歸來便遇上前日那喪心病狂之人,所以才不幸遭此飛來橫禍,望大人在那些市井潑皮中細細查找,定能找到那行凶之人。”
“多謝姑娘提醒。”狄公微微一笑,目送水如煙拜別遠去。
“這女子不簡單。”狄公出了教坊對馬榮、喬泰說。
“是啊,花魁楚翹,名動京師,多少達官貴人都對她傾慕不已,自是不簡單。”
“不,我說的不是此事,而是她身上的香氣,我依稀記得那香名曰‘瑞龍腦’。”
在馬榮與喬泰正在為狄公的話仲怔之時,卻見一個小小的人影跑向了狄公,那正是小桃。
“大人爺爺,你叫人偷偷叫小桃出來有什麼事?”
“小桃,你可想幫爺爺抓住害死你家小姐的凶手?”
“當然想,小桃當然願意幫大人爺爺。”
“隻是幫這個忙可能會有些危險,你可害怕?”
“小桃不怕。”
“好孩子,爺爺要你這樣……”
(三)
狄公沒有想到,一日後再見到如煙時她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就躺在了洛河的堤岸之上。一張蒼白的臉麵沾染上了血汙,一對木然無神的眸子緊瞅著天空,隱隱有兩汪恨水。物是人非,世事多變,狄公不禁搖頭歎息。
“這是第四個了,這個凶手為何隻挑風塵女子下手!她們也是一群苦命之人,殺人不過頭點地,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要如此殘害她們!” 喬泰忿忿不已。
狄公歎了口氣,彎下身子細細的觀察屍體周圍的腳印,然後站起身來四處打量開去,許久不發一言。
半晌,狄公開言
“喬泰,你讓差役把這屍身邊的腳印拓下來再把屍身運回盛殮,我見前方便是太子的東宮左近,你且隨我去拜會一下太子。”
“是,大人。”
東宮之內,太子妃韋妃出來接見。
“娘娘,老臣今日求見太子有事相詢,敢問娘娘,太子現在何處?”
“閣老恕罪,太子抱恙不能見客。不知閣老前來有何事,我可代為轉達。”
“娘娘,太子殿下病了,可有傳太醫,老臣也略通醫術,可否讓老臣一看,若讓聖上知道怕是又要責怪我等的怠慢。”
“閣老,太醫剛剛來過,而太子也剛剛服藥睡下,不敢再煩勞閣老。” 太子妃韋氏態度溫和有禮卻讓人無法拒絕。
“娘娘說的是,是老臣逾越了,娘娘,這宮中所燃之香恬雅溫潤,讓人心神
寧靜,可是名香:瑞龍腦?”
“閣老說的正是,太子最愛此香。聖上賜了太子許多。”
“老臣有一事一直掛心,前日太子被皇上訓誡,責令在東宮內自省,老臣來此想勸慰太子,如此多事之秋,太子可要謹言慎行、多加防備才好,莫叫有心之人鑽了空子,不然李唐的天下就危然了。”
“閣老忠言苦心,哀家代太子謝過,哀家定會規勸太子,也請閣老放心,從今往後東宮這裏不會再傳出讓皇上、閣老憂心之事。”
“有娘娘此言,那老臣便放心了,老臣討擾了,老臣告退。”
出得東宮,喬泰覺得背後汗津津的“大人,您剛才與太子妃的話的意思是……”
狄公擺了擺手,不發一言。
回到府中,方正早以在內等候,還有另外一個臉上妝都哭的五顏六色的婦人,正是教坊主曼雲,上次嫣紅、翠玉對她以是不小的損失,而這次的如煙之死更無異於挖了她的心肝,此刻哭的十分情真意切。
“大人,一定要為我等做主,好端端的人兒,天仙似的,怎麼就被哪個喪盡天良的家夥害了啊!”
“如此多事之秋,怎不多加防範!”
“閣老容稟,坊裏出了這樣的事,我早已極為警惕,就怕再出事,可是是如煙要出去,我哪裏敢攔,我是攔不住的啊!”
“為什麼你不敢攔住如煙?”
“民婦哪敢相攔,坊裏別人不知,但我知道,如煙、如煙她是梁王的人啊!”
“你這婦人休要信口亂說,你如何知道如煙是梁王的人?”
“大人啊,民婦也是偶然得知,其實我這裏隻管有銀錢入帳哪管的許多,如煙平時見的人都是達官貴人、風流才子,隻是每月總有幾日有個清秀小童隨轎子來接如煙,那小童我是識得的,當年我在買小桃時那裏有一群孩子,那小童便是被梁王府的總管買了去,所以那時我便知道,如煙身後有一個我們惹不起的人物。”
“最近如煙可有認識其他什麼有身份的人物?”
“說來也奇,這如煙到也是總遇上一些神神秘秘的人物,最近月餘,如煙好似被另一個貴人包下了,我這裏銀子卻是源源不斷隻是如煙告訴我莫問出處。那人依民婦看來定是王公貴族。”
“何以見得?”
“來接如煙之人,身上雖是尋常仆役打扮但有一次腳下卻登了一雙虎頭攢金靴,民婦雖不知這靴子是什麼人穿得卻知道那絕不是尋常百姓之物。如今看來這幫人應該也是梁王府的人吧。”
“你為何如此說?”
“昨日來接如煙之人是後一撥人,可是昨晚卻亮出了來頭,口稱是梁王要接如煙過府。昨日我心下還暗笑,這梁王到是寵如煙寵的緊,可心上又怕同僚笑話,就搞出了這兩撥人馬實則為了一件事。可是、可是、沒想到我那如煙卻是福薄至此……”說罷又低頭垂淚。
曼雲走後,方正早已按奈不住“虎頭攢金靴!大人,那是……”
“方正,現在不可亂說,我要你查的幾件事,你查的怎樣了?”
“學生正是為此事而來,具查,郭亮在壽筵那夜自稱不勝酒力而先離席回房休息。可是在後半夜的時候,有一個起夜的家丁卻看見他家公子竟然隻穿著內衣跌跌撞撞從後花園出來,家丁忙去攙扶,發現他手上有血,當時,郭亮說是因為飲酒過量,在花園中亂走亂撞才弄傷了自己,第二日又賞了那家丁些銀子了結此事。不過以後的兩日因吏部正值考核官員業績之時忙亂非常,郭亮都是在吏部過的夜,這一點是有人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