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一看麵前這個小個子小子,隻見對方身上似乎還有野外水澤之氣,耳畔半顆細小的野蒿草莖。再一看,麵前這個小子大眼細唇,眸色鮮亮,仿佛春生的杏子,雖未長開卻已十分鮮活。小小的麵頰白生生的,透著健康的色澤。
真是越看越討喜。
薑歇揮手,對衛謙身旁站著的尹叔說:“帶下去,賞些物什吧。”
“我不需要。多謝公子。”衛謙有些生硬地拒絕。
“你不要?”薑歇狐疑刹那,恍然大悟,探尋著問道,“若不要物什,那我拿些銀子給你可好?”
衛謙抬起眼眸,正視薑歇,搖頭道:“衣物我夠穿,身上的錢幣也夠我吃喝,管家也已許我了錢幣,因此思墨不敢再要公子的錢物。”
“你什麼都不要?”薑歇惑然。
“薑歇為公子做吃食,不是為了錢幣。”衛謙道。
“那是為了什麼?”
衛謙站立著,望著一步之遙的青年人的麵龐。那麼陌生,又那麼熟悉。那種血液相連,恍然間有著說不清道不明聯係的人。麵目清矍俊秀,看到他,仿佛就能看到衛墨長大後的模樣。隻是衛墨必定還要更加雋氣,也更加女氣。
有什麼東西在胸腔中蓬勃地跳動中,帶動唇舌將某些字眼呼之欲出。但衛謙終究忍住了。
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做了選擇,又何必再自尋煩惱。
她不明白為什麼自己一定要來看薑家的人。她明知道衛墨不在這裏,卻仍然有執念。仿佛看一眼這裏的人,這裏的物,說的每一個字眼,都是在另一個時空,對衛墨的懷念。
衛謙歎一口氣,隻覺內心的蕭瑟和苦味不比這寒冬更少,便說:“公子應當曉得,這世上的每一件事,不一定都有目的,都有所求。我隻想這麼做,便這麼做了。”
一瞬時,薑歇仿佛眼花了,站在眼前的人仿佛也不是十歲孩童,而是另一個自己,隻是身量小了,容貌變了,音色不同的自己罷了。
自己心內埋藏的許多話,竟被一言道盡了。
是啊。
他明知道他的燕兒是有夫之婦;
他明知道搶別人的妻子為人不齒;
他甚至可以想到自己今後的報應。
但是他隻是想,就去做了。
於是得到了,也失去了。
那幾十天的快樂,抵得上他拿自己所有去交換,卻抵不過永遠失去他的痛苦。
隻是,如果重來一次,他會怎麼選擇?
罷了罷了。
薑歇心中感歎萬分。懨懨地揮了揮手,讓尹叔帶著衛謙下去了。自己獨自徜徉在凋殘的荷花池唐的曲廊裏。
*
第二日,第三日,一連多日,日日彩色新鮮,每一道菜色都不重樣,也叫不出名字,隻是聽尹叔說了,才拍案叫絕。
這日,到了膳食的時間。薑歇見屋外無風,太陽也露出稍許的光芒,便叫侍女在荷花池唐的五角廊裏安置了屏風,又擺了矮幾,讓衛墨與自己一同用膳。
到了飯點,手下的人卻說墨公子不在自己房內,屋內外也找不到。薑歇不願一人用膳,不顧勸阻,自己去了衛墨的住處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