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再見永別(2 / 3)

感覺自己行走在一片花海中,是各種各樣的花,都是我家種過的品種。有多姿多彩的菊花,俏麗綽約的美人蕉,暗香襲人的茉莉,還有許多被我遺忘在記憶深處的花草。我在花海中穿行,不時回憶起生活在父母身邊的快樂時光。原來,我的花樣年華也不隻是那些無趣又廉價的言語同情。現在,我真正釋然了。放開過去,不是為了遺忘,而是對未來負責。

到了一塊高地,我四處張望起來。我並沒有忘記我進來的緣由。我看見花海中央隱約立著兩個人。意識到那就是我的父母,我拚命向他們奔去。果然,父母都無錯地立在那裏,不敢稍加移動,看來他們有些被這奇幻的景象嚇住了。

爸媽都還是年輕時候的模樣,媽媽烏黑的頭發直達腰間,爸爸腰杆筆直,身著西裝,很有精神,像是結婚照裏那對幸福的戀人。他們,是相扶走過一生的人。雖然有吵有鬧,但終究走了過來。雖然沒有開口說愛,卻在生活中培養起難言的默契。那不是看慣了速食愛情的我們所能理解的。

比如現在,爸爸正拉著媽媽的手,稍微向前一步站著,目光謹慎地四處打量。媽媽也配合地四處張望,時不時將目光投向父親,那目光正訴說著無言的信任:有他,就是安全的家。

不過,一會我就接近了他們。爸媽顯然也看到了我,目光中透著喜悅和淺淺的疑惑:你怎麼在這兒?眼淚情不自禁地溢出了眼眶,我再也忍不住,哭喊著:“爸!媽!”

媽媽明顯被我的哭腔嚇了一跳,幾步上前就抱住了我,問我在外麵過的好不好,是不是受欺負,問我怎麼不回來看她們。爸爸裏在一旁,隻是麵帶微笑地看著我們。他一直都是沉默的,他的愛也一樣。

我想告訴他們,我已經死亡,這是我最後一次見他們了,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想到他們從夢中醒來就要麵對我已死亡的消息,我就忍不住淚流滿麵。相顧無言淚千行。

收拾破碎的心情,我緩了緩激動地情緒,收回眼淚,擠出了一絲笑容。最後的別離,我不希望在他們的記憶中我是一隻花貓,要做他們最美最幸福的女兒,一輩子都是如此。

“媽,你們在家還好嗎?爸的胃病有沒有更嚴重,要記得調理啊!”

“恩,你給的保健品很不錯,現在我們已經好很多了。倒是你,錢夠花嗎?別全浪費在我們身上了。我們都已經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把你和你弟撫養長大,教育成才,這輩子已經活的值了。”

“怎麼能這樣想呢?你們還要好好活著,活過一百歲,讓我們好好孝敬啊。”在媽媽麵前,我有時會做出一副小女兒姿態,她是最愛我向她撒嬌的樣子的。雖然現在已是人到中年,但我依然沒有改變。能讓他們在這一刻盡情歡笑是我夢寐以求的。

“好、好、好,活過一百歲,你可千萬別嫌我煩啊。我們可都靠你樣啊!”果然,媽媽笑了起來,伸手撫摸我的發絲,動作中帶著無限的憐愛,爸爸在一旁也扯起了嘴角。

可是怎麼辦?我已經離開人世了!我的父母,要如何接受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痛?這一刻,前所未有地悲痛向我襲來,眼淚忍不住又要溢出,我慌忙低下頭,掩飾自己發紅的眼眶。我痛恨自己的自私,痛恨自己的無情,痛恨自己的輕忽。我怎麼忍心就離開了這些愛我的人?可惜,時光不能倒流。

“好,我肯定會養你的。就算我一個人養不起,還有我老弟呢。他可是鼎鼎有名的工程師啊。哪會缺錢啊?!”低著頭,我調試了一下心情,又接著說到。我很善於控製情緒,這可能是每個心髒病人的必備技能吧。我們脆弱的心不容許有大風大浪,所有的歡樂悲傷都有限度,這何其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