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就不難理解宗教的感召與魅力了。真正的生活在彼岸在天堂,先知們如是說。人生與現實的缺憾使我們對此生此地產生疑惑乃至失望,唯有那天堂的美妙幸福才是人生追求之所在。於是,我想,那天堂之中定有一種人世間難以尋覓、難以言說、幸福無比的寧靜吧?
但是,人生躁動的一麵又使我對宗教產生了懷疑。在那彼岸的天堂呆久了,難保不會生膩生厭生煩,心中自會滋生出另一種高層次的躁動,向往著更加遙遠的地方與彼岸。而天堂已是至善至美之極,置身於這樣的境地,人啊,該怎麼辦呢?誰會不說又成了一隻迷途的羔羊呢?
未知生,焉知死?儒祖孔夫子如是說。既如此,就不去為死後之境的二難而自尋煩惱吧。那麼,麵對現實的人生,將目光推向那難以知曉難以透視的未來,我分明看見了寧靜與躁動相互纏繞著迤邐前行,伸向那奧秘無窮的遠方。
漫漫旅程
外地出差、走親訪友、旅遊觀光、流浪奔波……都可以算是一次次遊曆,隻不過時間長短不同、目的意義互異而已。同理,人生也可以看成是一次別致的遊曆,一段漫長而曲折的旅程。從生命之始,我們就已匆匆然踏上了遙遠的路途。
人在旅途,免不了惘然四顧:天蒼蒼,野茫茫,我們要奔向何方?路途迢迢,漫漫無涯,歸鄉在何處?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飄泊無定,其意義何在?人生短促,猶如朝露,永恒在哪裏?一係列的疑問與困惑在我們心中升起、嫋繞、彌漫……其實,這也是千百年來一直困擾著人類的永恒話題,一代又一代的生命追尋不已,一個又一個睿智而深邃的頭腦解說不已,卻無法形成一個標準而統一的答案。走完生命的旅程,在那臨終的一瞬,也許我們能夠大徹大悟,找到一個超越時空、永恒無誤的答案。但那時就已太晚了,不待開口言說,生命就會化為灰燼如雲煙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永恒而唯一的答案不在人間,它似乎是一個不斷掙紮的神話而已。
盡管如此,生命的本能衝動仍促使正值旅途的人們不斷發問追尋。我們無法超越現有生命的束縛與局限而進入隨心所欲的境地,但我們擁有無數前人的參照係統與自己的類比係列,它們無時無刻不在向我們啟迪與訴說。從一個新的角度與側麵出發,或許,我們能夠窺見那永恒的奧秘於一斑。
在曆史發展的長河中,根據時間的長短,我們可以將遊曆分為三個層次。短時遊曆:走親串友、出差工作、瀏覽觀光等皆可歸入此類,人的一生注定要經曆無數次這樣的遊曆;漫長遊曆:個體生命從生到死可看成是一次漫長的遊曆;永恒遊曆:整個人類從初始發展至今乃至未來,可看成是一次漫無涯際的永恒遊曆。在每一個瞬間,個體生命正置身於旅途的坐標點上,整個人類也在漫長的旅途上跋涉穿行。
現在,我們登上了一班遠行的列車,開始了一次既平凡又偉大、既短暫又漫長的旅行。列車鳴叫著駛出站台駛向遠方,遼闊的大地迎麵撲來,我們敞開心靈的懷抱,朝著深邃浩渺的藍天,朝著大地與天空深吻的地平線奔去。我們盡情地欣賞著車窗兩邊秀麗如畫的風景,將它攝入心靈的膠卷;我們開始與同行的乘客攀談,由陌生而熟悉,心靈的籬笆在一點點地拆除;我們掏出茶杯,放上茶葉,注滿開水,水色由透明變為淡綠,開始一口一口地啜飲,品味新茶,品味四周,品味應該品味的一切……崇山峻嶺如海潮般洶湧而來,無限風光盡在險峰,多麼地雄偉壯觀!一聲呼嘯,列車駛入隧道,此間的瑰麗又是別一種風采、別一種情致,令人眼界大開。又是一聲呼嘯,列車如長龍般鑽出幽深的隧道,出現在遼闊的原野。一站又一站,走過晨昏黑夜,走過陰晴雨雪,走過高山平原,走過曆史蒼桑。我們默默地體驗,不斷地探討求索,既有審美的愉悅,也有沉重的喟歎;既有滿足的喜悅,也有遺憾的痛苦;既有堅定的執著,也有茫然的迷失;既有創造的激奮,也有平庸的無奈……不知不覺地,列車一聲長鳴,吼叫著駛進了終點站。噢,終點,終點就到了!怎麼這樣快?麵對停止前行的列車與確鑿無疑的站牌,我們忽有所悟:這就是目的,就是此次遊曆的歸宿,就是我們不斷追尋的永恒之一!
此時,一個獨特的聲音在茫茫無際的宇宙間回響不已:意義與價值、歸宿與超越、目的與永恒,一切的一切,原來就在那滾滾向前的遊曆過程之中,就是遊曆本身!
這是誰的聲音?它能夠穿越曆史的隧道與迷霧難未來以新的昭示嗎?對此,人們自會作出客觀而公正的評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