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天地過客(3)(2 / 3)

法國地理學家潘什美爾在《人類生態學》一書中寫道:“城市既是一種景觀、一片經濟空間、一種人口密度,也是一種生活中心和勞動中心;更具體一點說,也可能是一種氣氛、一種特征、一個靈魂。”的確,每座城市都有它那獨異的氣氛、特征與靈魂。欲把握它們,就得真正深入每座城市,深入機關廠礦、家庭住宅,進入市民之中,分析這座城市的生態環境、曆史背景、傳統變遷,感受它的文化氛圍,了解市民的精神風貌,才能概括出這座城市的中心與主題。

因此,隻有長期生活在某座城市,才能談得上對這座城市有著深刻的認識。事實上,我們到達某些城市,或經商、或參觀、或旅遊、或路過,在時間上隻作短暫逗留,在觀感上隻能浮光掠影,難以深入其中,不得不留下一定程度的缺憾與膚淺。能夠做到的,便是從多種角度、多種側麵去觀察去認識,盡可能充分地掌握有關這座城市的背景、信息與獨特之處。

穿越,不過是適宜於我個人的一種認識城市的方式而已。其實穿越城市,除了乘坐公共汽車外,還可以是步行、騎車等等,那當又有一種別致的感受與認識。在穿越的過程中,我們的目光一般隻作平視的觀察,如果能多抬頭多低頭作一些仰望與俯視,其認識也將會更加豐富而深刻。

穿越,是一種獨特的體驗,一種生命的展示,一種升華與飛躍的積累。隻有進入超越的層麵,才能達到本質認識的高度。當我們展開城市地圖,或乘坐飛機時,某座城市的總體輪廓、規劃布局不覺了然於胸,這,還隻是一種形式上對城市的超越。而真正的超越,當是透過光怪陸離的表麵,把握它的內在神韻與中心主題。

穿越,位於麵對與超越之間,是邁向超越的中介。在不斷穿越的過程與積累中,那超越的曙光,自會破曉而出。

寧靜與躁動

我喜好寧靜,視它為人生的一種享受與幸福。

我在湘鄂交界處一個古樸的鄉村長大。天空遊移的雲彩,田園馴順的水牛,溝渠緩緩流淌的清水以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村民們所營構的故鄉氛圍沁入我成長的每一時刻。我躺在自然的懷抱,感受春夏秋冬的交替,享用山川田野的賜予。山高皇帝遠,故鄉是寧靜的;順乎四時,在生老病死的循環中無奈而又執著地生存,故鄉人是寧靜的;在自古至今一以貫之的生活軌道上滑行,我是寧靜的。但是,有一種躁動的生命潛流,無時無刻不在我內心深處湧動。我時常獨自一人望著凸凹不平的土路彎彎曲曲地伸向遠方,如一根細線消失在朦朧的地平線。我呆愣著出神,任想象的翅膀在那視不可見的地平線背後撲扇。星光閃爍的夜晚,長長的汽笛隱隱傳來,一聲聲,勾走了我的魂魄,在那無從體驗的空間流浪漂泊。天空一陣轟鳴,我仰首觀望,飛機展開矯健的羽翼,劃過一道透明的白線,鑽入深邃的湛藍。我追尋著飛機的軌跡飄然欲仙,進入了迷幻瑰麗的仙境……

終於,躁動的潛流日漸壯大,如岩漿般在我胸膛奔突。我忍受不了單調的寧靜,用自己的雙手以堅韌和奮鬥打破了沉寂的寧靜。十八歲那年,我欣欣然地走出寧靜而古老的鄉村,步入喧囂而躁動的城市。

一個人海茫茫、物欲橫流的世界。我以青春的明媚和火熱在城市的天空奔突往來:我在生命的激情中泅渡,在喧鬧的市聲中跋涉,在競爭的環境中尋求生存空間……我消耗著生命的能量,在自我的光芒中陶醉不已。

忽一日,不知因何緣由,也不知因何契機,我的心猛地一懸,感到一種強烈的下墜。我睜眼打量四周,一片茫然。時間、空間、人流、功名、利祿……一切的一切皆已離我而去,我仿佛置身人世之外,在一個空空洞洞、無所知之的深淵下墜、下墜……我昏昏沉沉地臥身床榻,無思無念無欲。當這一混沌狀態消失,我又能夠清醒地麵對現實時,心中唯有寧靜而已。是的,躁動銷聲匿跡,寧靜一片光芒。

寧靜的誘惑是那麼強烈,我不得不為它辟出一片廣闊的天地。我躺在自己的天地中,獨自咀嚼、回味、消受,心中升起一片幸福的風帆。

然而,寧靜久了,躁動又起。且越來越熾,猶如一團難以澆滅的烈火,焚燒著五髒六腑。於是,我不得不棄寧靜而不顧,在躁動這麵獵獵作響的旗幟下,再次奔向廣袤的遠方。

寧靜,躁動。躁動,寧靜。它們猶如硬幣的正麵與反麵,構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二極。我寄身寧靜的一隅,向往奔波勞碌的旅途;我生活在熟稔的此地,憧憬遙遠而陌生的地方;我在上班下班循環往複的軌道上生活,渴求生活中的大波大瀾浮沉起落;我在浮華喧囂的城市謀生,向往古樸寧靜的鄉村;我在創作的激情中揮灑,渴求擲筆後獨有的疲憊與慵懶;我在大庭廣眾登台亮相,渴求獨處的幽靜與灑脫的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