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麼……我有點，不明白。”
鬱紅玲幹淨澄澈的眼神，從紛雜蓬亂缺乏打理的發叢底下直透出來。連霓裳都在納悶，以前遇上過那麼多好女孩，為什麼自己這傻弟弟偏偏會看中這個？簡直跟村姑一個樣……
“你還問我說什麼！自然是什麼都說啊。比如，天氣怎樣，風景怎樣，你現在的心情怎樣，以後又是什麼打算，想不想跟他長遠在一起什麼的……難道你準備自己去跟他說那些？”
這一長串的問題擺出來，越是聽到後來，紅玲更加忐忑的上氣不接下氣，幾乎快要徹底窒息過去。心髒怦怦亂跳著，隻剩下瞪起眼睛呆望。
到後來心胸之間越來越苦悶，終於沉沉嗬出一口氣，人又醒過了神。然後趕緊一凜神，埋頭去擺弄手裏的馬韁，再不看霓裳一眼。
“你這是在……說些什麼呀！那些，那些事情，我還……從來都沒想過！”
霓裳靜靜的駕馭馬匹，心裏並不著急。前方的路還很長，相聚的時間還有很多。這對少年人會怎麼選擇，全看他們自己的心意。
“現在開始想，也不遲……慢慢想，往深了想。記得抓緊機會。別等到以後，你自己願意想了，可人家已經不在了……”
十七歲的霓裳，說來已經在這“情感圈”世界裏麵摸爬滾打了好久。她用力回想以前自己曾經喜歡過的人，包括那個籃球打得很好看的，還有那個戴副眼鏡會彈吉他的，以及那個整天窩在圖書館給自己占座的……那些人全部加起來，都比不上最初一個被弟弟小柯“揭發”給家長的初戀愛人，更加讓她銘心刻骨。
隻因為那段感情遭受的外界壓力無比巨大，大到超出雙方的承擔範圍。自從被父母親叫過去親自談過一回長話以後，那個乖巧懂事的溫柔男孩，從此就開始漸漸疏遠霓裳、淡出了她的視線。
那天的霓裳忽然長大，終於明白過來，感情這種事情，其實充滿著不確定性，而且脆弱到不堪一擊。哪怕隻遭受一點點的風雨坎坷曲折，隻要雙方中間有任何一人，信念稍微動搖那麼一下下，從此就再也回不了頭。
那些曾經的美好的鮮花啊，誓言啊，唱歌啊，全都都好像夢一場。該醒的時候，不管自己願不願意，總會被別人叫醒。夢醒以後，隻留下自己，無處藏身。
總有一個人，讓你想到挖心掏肺，讓你哭到肝腸寸斷，讓你瘋狂到歇斯底裏。明明被那人傷的最深，可卻偏偏又愛得最深。愛到厚顏無恥、不管不顧，愛到想跟對方攜手直到那個連自己都不相信會有的永遠。
“要是……現在讓你離開他，或者是讓他離開你，你們，做得到麼？”
霓裳輕輕的說，好像基督教會裏的唱詩班一樣。
“啊？你這是……突然又怎麼了？”
霓裳態度變化太快，簡直讓紅玲有點跟不上。
“要是不想分開，那你們兩個傻子還不快點抓緊時間！趁現在還有機會，多聚一聚，哪怕一分一秒都是寶貴的！看你們現在走在路上，還隔的這麼遠，害怕啊？——你多大啦？”
“……十七。”
“十七？居然跟我同歲啊！那小子比咱們小兩歲。你幾月份生日？”
“……臘月初八。”
“喔，好日子。吃臘八粥麼？——那我當然比你大啦！姐姐的話，就得聽！我這就回去，把他換過來陪你！就這麼定了！你記得，不許亂跑！”
“姐、姐姐你……”
紅玲果然還是不由自主的被霓裳帶了進去，下意識的管她叫起姐姐來。然後親眼看著她調轉馬頭向後路奔過去，自己忍不住停下來待在原地。腦子裏隻剩下一片混沌，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