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研水墨,
淡霧隱人家。
遼東的大山裏,近黃昏時的村莊顯得格外的安寧。捕獵的兒郎們就快歸來,他們會用手裏的獵物打破這畫麵,帶來喧鬧和歡笑。
遠空一聲充滿桀驁的長鳴。
老人們會滿足地念:“聽!那是祝家後生的鳥兒。”
孩子們會期待地喊:“看!阿離快回來咯!”
姑娘們會羞澀地想:“嗬!他可曾知道我的心思!”
村子裏的人都說,那長得白生俊俏完全不像山裏人的小子是上天的寵兒,如果給他一把神箭,他能把太陽射下來,隻有他做出那麼完美的弓。他的彎刀能削斷黑熊的爪子刺穿野豬的前顎,也隻有他能養到一隻那麼白那麼機靈那麼凶狠的海東青。
戰亂剛剛過去,中原大唐設立了衙門,整個莊河都複蘇了。祝家後生阿離也年滿十八了。今天的他回來地稍稍早了一些,可他還嫌太晚——那座山也實在太難翻了,可隻有山那邊的穀底上才有那種七種顏色的花兒。她會喜歡的。
她是族長的女兒,也是村子裏最漂亮的姑娘。如往常一樣,祝離去的時候,她早早地坐在了仙女河邊的一塊青石後麵。
“嘿!”祝離把那朵七彩的花兒藏在了身後,他羞澀地想給對方一個驚喜。可姑娘並沒有入往常一樣回頭給他一個略帶矜持又充滿歡喜的笑容。這讓剛滿十八歲的祝離有些手足無措。他揚了揚手中的花兒,又收了回去,良久,又叫出一聲“嘿!”
又是一陣短暫的沉默。
祝離自顧自地坐在了姑娘不遠處,他說:“你猜我今天遇見什麼了?你肯定猜是黑瞎子對不對?不對啦,哈穆太公說了,三個我都不見得是這家夥的對手。所以我都有注意躲開它們的。我去了雅格爾山,就是你以前說過的那座大山,還真是有些險呢,不過難不住我。你猜山那邊有什麼?你肯定猜不到的。唔,路上我看見了一條大蛇,快有你手臂那麼粗了。不過被我一箭釘在了樹上。白生可開心了。你有沒有聽見它的叫聲,比往常更嘹亮了對不對?可能也是因為春天到了吧。哈穆太公說,春天到了,萬物複蘇,你瞧,這仙女河的冰雪都快化完了。哈穆太公還說。。。。。。”
“我要回去了。”她輕輕地說,沒有回頭。
祝離“啊”了一聲。
“以後,以後也不會再來這裏了。”
祝離愣了一下,連忙跨上去想抓住對方的手,卻又終究隻喊出一句:“蘇西。。。可是出什麼事了麼?”
蘇西背對著他,輕搖了頭。
祝離一把抓住蘇西的手,大聲道:“是族長的意思對不對?我就知道,他肯定討厭我家這個外來戶。我這就找他理論去!”
蘇西再次搖了搖頭,並掙脫了被祝離抓住的手腕,“不是的。是我自己的意思。我要走了,你也不要再來找我。”
姑娘邊說邊朝前麵跑,兩根辮子不停的甩啊甩啊慢慢消失在了祝離的視線裏。
有風吹過,揚起祝離手裏掉落的花兒,落在仙女河上漂啊漂啊,直到天色逐漸暗下來,再也看不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祝離回到孤零零的家,父母於大隋東征高句麗的戰亂裏落下病根,幾經流浪,在這個村子裏安下了家後幾年前已撒手而去。
是夜,祝家小子摸著那把心愛的彎刀久久未能入睡,恍惚間入夢,都是蘇西的樣子,白生嘹亮的嘶鳴,還有那朵漂在在仙女河上不停打轉的七色花。
“阿離!走啦!快點!”是隔壁的同伴在招呼,阿離朝對方露出一個微笑,盡量不讓別人看出他的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