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清議之風(2)(2 / 3)

我們知道,如果人體的白血球過低,人的免疫功能就會下降,病毒就容易入侵。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敢於鞭撻腐敗、批評政治、療救社會的知識分子,正是國家肌體中不可或缺的白血球。沒有他們的仗義執言,沒有他們的查漏補缺,沒有他們不停地說“不”,整個社會的免疫係統就會受到侵蝕,甚至陷入癱瘓。他們看似“拆台”,事實上是在為大漢王朝“補台”。他們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在“搶救”這個奄奄一息的王朝,延遲它的死亡。

以李膺為代表的清議名士,正是這樣一些有責任感、有正義感、有使命感的讀書人。這種讀書人,曆來都是國家和民族的“脊梁”。

但是,脊梁常常是被暴力摧殘的對象。李膺既然旗幟鮮明、不遺餘力地要鏟除宦官,當然就成為宦官集團的眼中釘、肉中刺。於是,就在孔融拜見李膺的第四年,即延熹十年(166年),宦官集團開始反撲,以李膺為首的一大批清議名士,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被關進監獄。

這件事的導火索就是那個術士張成。張成因為兒子被李膺正法而懷恨在心,就和宦官勾結起來,陰謀陷害李膺。他們上書告發李膺,什麼罪名呢?說李膺“養太學遊士,交結諸郡生徒,更相驅馳,共為部黨,誹訕朝廷,疑亂風俗”。也就是說,他們誣陷李膺和太學生聚眾結黨,拉幫結派,誹謗朝廷,敗壞風俗。曆來的統治者最怕讀書人“紮堆兒”,一“紮堆兒”肯定要出亂子,這個狀當然是一告就準。於是皇帝下令逮捕李膺、範滂等二百多人。這些人就被貶稱為“黨人”,意為結黨不軌之人。第二年,在外戚竇武等人的援救下,桓帝才將李膺等人赦免,但遣送還鄉,“禁錮終身”。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第一次黨錮之禍。黨錮,就是黨人被禁錮、不得參政的意思,用現在的話說,就是“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對於李膺這樣的政治家來說,剝奪政治權利可以說是僅次於殺頭的處罰了。

現在我們知道,清議之風的後果是很嚴重的,它直接導致了中國封建史上僅次於秦始皇“焚書坑儒”的有一次對讀書人的清剿和鎮壓。

那麼,被“禁錮終身”的李膺是不是就此在政壇消失了呢?也不是。漢靈帝建寧元年,發生了一件事,清議運動的另外兩個領袖,大將軍竇武和太傅陳蕃聯合密謀誅殺大宦官曹節、王甫,於是又起用李膺出來做官,可以說,這時李膺的一次東山再起的機會。但是,竇武和陳蕃的計劃被泄露,竇武兵敗自殺,陳蕃下獄被害。靠山一倒,李膺再次被免官。

緊接著,又發生了第二次黨錮之禍。宦官進一步逮捕“黨人”,李膺和另一位清議名士杜密等百餘人被捕入獄處死,遷徙、禁錮的多達“六七百人”。《漢書·李膺傳》記載說,當時官府前來捉拿同黨,同鄉人勸李膺趕快逃跑,李膺說:“臨事不辭難,有罪不逃刑,這是大臣應有的節操。我年已六十,死生有命,能夠逃到哪裏呢?”於是投案自首,被嚴刑拷打,最後慘死在獄中。一千八百多年後,戊戌變法中的譚嗣同,不願逃亡,慷慨赴難,可以說正是李膺等清議名士的隔代傳人。

李膺等人一死,風起雲湧的清議運動群龍無首,猶如一首驚心動魄的樂曲,基本上到了尾聲。李膺的死,宣告了清議運動的失敗,對於大漢王朝來說,封建統治階層內部的自我調節機製和自救努力也被宣布無效。國家到了這樣的時候,沒有不亂的。於是,第二次黨錮之禍之後不多久,公元184年,便爆發了席卷全國、摧枯拉朽的黃巾大起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