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桓溫為什麼要擺這場“鴻門宴”?是誰得罪了他,竟讓他必欲誅之而後快呢?這也說來話長。桓溫不是野心勃勃地代晉自立嗎?憋到公元371年11月,桓溫果然幹了一件廢立皇帝的大事,就是廢掉了當朝皇帝司馬奕,擁立會稽王司馬昱為帝,改年號為“鹹安”,史稱簡文帝。司馬昱繼位後,桓溫大權獨攬,皇帝等於是傀儡。八個月之後,也就是我們開頭提到的公元372年7月,司馬昱病危。於是政局變得非常緊張而微妙。
當時的情況,司馬昱對待桓溫有三種處理方式:第一種是禪讓。仿照漢獻帝劉協禪位給曹丕的做法。這是桓溫日思夜想的。第二種是攝政。就是仿照當年周公代成王攝政的先例。這對桓溫也比較有利。第三種是輔佐。就像諸葛亮輔佐劉阿鬥那樣,不可逾越人臣之禮,這是桓溫最不願看到的。當時桓溫鎮守在姑孰(今安徽省當塗縣)。他滿以為司馬昱會把皇位禪讓給他,沒想到,事到臨頭,發生了變故。司馬昱最後還是把皇位傳給了自己年僅十歲的兒子司馬曜!
是誰導致了這個變故呢?這個人,就是桓溫要殺的人,也是“鴻門宴”的重要客人之一,當時朝廷的重臣、大名士——王坦之。
王坦之其人
王坦之字文度,太原晉陽(今太原)人,他就是我們講過的那位性情急躁,吃雞蛋都要大動幹戈的王藍田的兒子。在東晉有兩個王氏家族最富盛名,一個是山東琅琊王氏,一個是山西太原王氏。王坦之可以說是太原王氏最富盛名的人物,有“江東獨步王文度”(《晉書·王坦之傳》)之譽。本來桓溫和王坦之的關係曾經還是不錯的,第一,王坦之曾擔任大司馬桓溫的長史,兩人是上下級關係。第二,桓溫的女兒嫁給了王坦之的兒子,也就是說,兩人還是兒女親家。
但是,隨著桓溫權力的日益膨脹,他的篡位之心也就昭然若揭,王坦之為了保護皇室的利益,便走到了桓溫的對立麵,成了桓溫的一個政敵。政治上的敵人比時間這個敵人更可怕,可怕就可怕在他比時間更著急,甚至想行使時間早晚要行使的那個權力,時間對於一個人來講是“殺無赦”,但政敵他是“斬立決”。特別是,當王坦之做了下麵一件事後,桓溫的刀磨得更快了。
什麼事呢?且說簡文帝司馬昱病危之時,他先是宣布立兒子司馬曜為太子,並在一天一夜之內,連發四道詔書,請大司馬桓溫入京輔政。桓溫一看這詔書,自己的如意算盤全部落空,氣都不打一處來,當然也就不理不睬。迫於桓溫的壓力,司馬昱投鼠忌器,隻好做了妥協,他又寫下遺詔,授權桓溫在自己駕崩之後,可以依照周公輔佐成王的故例攝政。甚至還說,如果太子不值得輔助,可以取而代之,自行稱帝。這等於是把皇室命脈交給了桓溫。如果這道遺詔發出去,桓溫將來搶班奪權也就順理成章了。
但是,遺詔並沒有如期發出,卻被王坦之中途攔截了。王坦之看到這詔書,憂心如焚,他馬上進宮,當著司馬昱的麵將詔書撕成碎片。從這個事情可以看出,王坦之的確有過人之處,有膽有識,算得上是朝廷重臣,社稷柱石。司馬昱這時心如死灰,說:“天下本是偶然得來之物,你何必如此當真呢?”王坦之反駁說:“天下是當年宣帝、元帝得來的天下,陛下怎能專有並私自授予他人!”司馬昱沉吟良久,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就命令王坦之重新起草遺詔。改成太子登基後,家國大事都要一一稟告大司馬桓溫,太子要像當年蜀國皇帝劉阿鬥對待諸葛亮一樣,敬重桓溫。遺詔發出不久,司馬昱也就撒手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