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美容之風(2)(3 / 3)

令人詫異的是,魏晉男性美的標準竟和女性美差不多,最受推崇的也就是——白。和今天的男士也用護膚品一樣,漢末以來,在上層貴族和名士圈裏,就有了“傅粉”的風習。傅粉,也就是搽粉。為什麼搽粉?當然是為了“美白”。為什麼要“美白”?因為當時人“以白為美”。

有個“傅粉何郎”的故事最能看出當時“以白為美”的好尚。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三國時大名鼎鼎的名士何晏。何晏是東漢靈帝時的大將軍何進的孫子。他的父親死得早,母親尹氏因為長得漂亮,被曹操收納為妾,他也就“拖油瓶兒”地成了曹操的養子。何晏長得形容俊美,大概得益於他的母親尹氏的遺傳基因。《世說新語·夙慧》篇有個故事,說何晏七歲的時候,就出落得很漂亮,很可愛,“明慧若神”。曹操很喜歡他,當時何晏隨他的母親尹氏住在宮裏,曹操有一次就把他召到自己身邊,想收他做兒子。何晏不願意,就在地上畫了個大方框,自己站在當中,人問其故,他回答說:“何氏之廬也。”曹操知道後,也不勉強,立即把他送回去了。

何晏長大之後,姿容甚美,冠絕當世。《世說新語》記載說:

何平叔美姿儀,麵至白。魏明帝疑其傅粉,正夏月,與熱湯餅。既啖,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轉皎然。

“美姿儀,麵至白。”這個描寫透露了一個信息,就是皮膚白皙對於一個姿容美好的人來說,具有強調的作用。更何況,何晏不是一般的白,是“至白”,白到了極點。白到了讓人懷疑的程度。因為何晏太白了,而當時的人又有搽粉的風氣,所以魏明帝曹叡(一說魏文帝曹丕)便懷疑何晏的“麵至白”乃“傅粉”所致。於是曹叡就想了一個辦法試探他。什麼辦法呢?就是大夏天兒給他熱湯麵吃,而吃熱麵往往會流汗的,一流汗,不就真相大白了嗎?何晏吃完以後,果然大汗淋漓,就用“朱衣”的衣袖擦了擦臉,沒想到,“色轉皎然”,他的麵色居然變得更加皎潔明亮了!

由此看來,人家何晏的白,是胎裏帶的,屬於“天生麗質”,而不是“後天加工”。但這個“傅粉何郎”的典故,是不是“冤假錯案”呢?也未必。因為有個材料說:“晏性自喜,動靜粉帛不去手,行步顧影。”(劉注引《魏略》)“自喜”也可以理解為“自戀”。粉帛也寫作粉白,可能就是粉餅或粉盒之類的化妝品。《晉書·五行誌》還說:“尚書何晏好服婦人之服。”說他喜歡穿女人的衣服,這在古代叫做“服妖”。總之這個有些“娘娘腔”的美男因為出身高貴,就理所當然地成了美容之風的代表人物,他的生活習慣和個人愛好對當時的上流社會產生了莫大影響,於是天下名士都愛美起來,膚白如玉就成了男性美的一個重要標準。

孔子曾說過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繪事後素”(《論語·八佾》)。繪事就是繪畫這件事,素就是白色的絹,這句話的意思是說,先要有潔白的底子,才能在上麵畫出美麗的圖畫來。其實人又何嚐不是如此?一個人如果皮膚白,五官再端正些,就給人以美感,俗話不是說嗎——“一白遮百醜”。從這個角度上說,美和白的關係,真是古今同理,並沒有發生質變。

說到白,西晉的名士王衍也是個極端的例子:

王夷甫容貌整麗,妙於談玄,恒捉白玉柄麈尾,與手都無分別。

王夷甫名王衍,是西晉首屈一指的清談家,也是個著名的美男。王衍經常拿著一種類似羽扇的叫做麈尾的風流雅器,和別人清談的時候一揮麈尾,顯得特別瀟灑。他的這把麈尾的柄,是用玉做的,當然很白。可是,當王衍手執麈尾的時候,人們發現,他那隻手竟然白得和麈尾的玉柄毫無分別!從這個故事可以看出,當時的人對於白麵小生有著異乎尋常的欣賞和迷戀。

為什麼古人總愛把男人與玉聯係起來呢?因為先秦時即有“君子比德”的傳統,就是把自然物和君子的德行節操相比附。其中最為人喜聞樂見的就是“君子比德於玉”。因為玉的潔白、堅硬、溫潤等特點和所謂君子的德行與節操最為相似。而把人與自然物聯係在一起,在美學上就是“人的自然化”。所以,當時把男人稱作玉人、璧人,比作玉山、玉樹,也就順理成章了。

那麼,除了白,在魏晉名士心目中,還有哪些美的標準呢?又留下了多少韻味悠長的故事?魏晉這股美容之風,到底蘊含著怎樣的文化密碼,對我們今天又有什麼啟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