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登記(3 / 3)

又說,反正天氣也暖和了,周末都在他這裏,不如他帶他去上個什麼進步牌補習班好了。他住的那個地方旁邊就有個補習學校,外語聽說還有老外上課的呢。

甘曉顰點點頭,說回去跟騰騰商量商量。她也有些慚愧,自己從沒有想過要去學校和兒子的老師做什麼交流,這些工作一直是盧家儀在做。難怪兒子那麼放不下他。

這樣想著,就把年三十那天,兒子給雪人戴他的圍巾和帽子的事說了。聽得盧家儀眼圈泛紅,揉揉鼻頭,好半天沒有說話。

甘曉顰從沒有見過盧家儀像今天這麼懂事,這麼讓她滿意過。可是真可惜,竟是在她再婚的前夜。盧家儀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就說:“那麼要恭喜你,也祝福你,希望你能擁有幸福牌婚姻。”

然後看看表,快十一點了,就主動起身,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兩人結賬,起身。甘曉顰走到外麵,說:“要不我送你吧,沒有公交車了。”

盧家儀堅決不同意。不許她送。說她剛開車,晚上不能走那麼遠的路。他可以打出租車回去。在小區門口不就經常有閑聊牌出租車停在那裏等生意嗎?

於是,甘曉顰就讓盧家儀上了她的車,要將他拉回小區的門口。可是到了小區門口,荷爾蒙牌月亮又惹了禍,甘曉顰主動說:“你要不要上來看看兒子?”

盧家儀當然說好呀好呀好呀的。這是一個多麼棒的提議啊。

事後甘曉顰反思過很多次自己當時為什麼要這麼說,除了輕浮外,難道沒有別的因素嗎?比如希望盧家儀為她再次陶醉,或是希望通過這樣的辦法,出出當初在盧家儀那裏失去的鳥氣?

但這終將會是個謎藏在她的下半生了。

因為出鳥氣,顯然不是全部。她最後所能作的解釋,就是她的性欲,或是性觀念,和以前有很大不同了。

她睡了離婚後從沒有過的一夜舒心覺,這一夜的放鬆和寬展,是她早已久違了的,就仿佛回到了母體一樣。而且,她還找到了性高潮。這也是她許多年都沒有的了。生完騰騰後,可能有過那麼一兩次,以後就再也沒有過了。

盧家儀比她睡得還要沉。最奇怪的是,他們睡在以前的大床上。

兒子騰騰仿佛早已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自己竟去了小半年沒有單獨睡過的小房間。

快天亮時,甘曉顰推醒了盧家儀:“快起來,趕緊回去吧。別讓兒子醒來看見你。”

盧家儀一個激靈,趕緊坐了起來。他終於想起了全部,立刻露出了慚愧尷尬的表情。甘曉顰心怦怦直跳,先走了出去。在廚房給他熱了杯牛奶,等盧家儀出來時,她又遞給他兩塊好吃牌餅幹。

盧家儀狼吞虎咽。吃完,終於說句:“好吧,祝你幸福。”

臉上表情,雖有些尷尬,但兩人心裏都無比清楚,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盧家儀不敢看甘曉顰,甘曉顰也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可盧家儀拉開門,就要出門時,甘曉顰還是叫了他一聲。

多少地,他有些緊張和期待地站住了,可甘曉顰,隻是對他說:“我想了很久,現在才知道,其實以前很多事情,我是不該那樣做的。”

盧家儀當然知道甘曉顰說的是什麼,而這些,何嚐又不是他也想過的呢。不僅拿婚姻當兒戲,甚至拿離婚當兒戲。瞎折騰的後果,是要付出代價的。

他見甘曉顰並沒有表示不去登記的意思,也隻能強壓住心裏的波瀾,說出相同的話來:“其實很多事情,我也不該那樣做的。”

甘曉顰點點頭。

盧家儀就說:“那,我走了。”

甘曉顰還是點點頭。兩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剛從一張床上爬下來,就這樣分手,會不會也太幹巴巴了?

兩個人的頭,就有點主動湊的意思,幾次試探後,倉促地吻別。

盧家儀下樓了,聽腳步,跑得很快。

雖然事情發生了某種改變,但甘曉顰想,自己已是成年人,絕對不能做事不靠譜。和盧家儀的這一夜,隻是一次意外的跑調,它不能算做生活的主旋律,甚至連副歌都不能算。

她是成熟女人了,就是人們說的熟女了。熟女是什麼,就是進退自如了。

畢竟盧家儀也沒有對她再說什麼話呀,而且他分明再次祝福了她。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插曲了吧。

甘曉顰回房間仔細收拾。又去叫兒子起床。兒子一睜眼,說的話嚇她一大跳:“爸爸呢,他怎麼不來叫我?”

“你做夢啊。”甘曉顰說:“哪裏有什麼爸爸?”

“我半夜尿尿,看見你們在一起的。爸爸還打呼嚕呢。”

甘曉顰大驚,她怎麼會睡得這樣熟,竟一點也沒有發覺兒子竟來看過他們?“你肯定是做夢,你聽過夢遊吧,很多人都會夢遊,就跟真的似的。”

兒子一副懶得跟她再說的表情,嘟囔著:“我去問爸爸。你可真沒勁。”

甘曉顰心裏悄悄罵自己:“是,你是真沒勁。”

母子倆緊緊湊湊地收拾停當,就下了樓。坐到車上,她才發現,自己竟沒穿那套新衣服。昨晚脫下來,急忙中都揉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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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天已和許其行約好,十點在街道辦事處的大院外麵集合。但經過了頭天晚上的不可思議,甘曉顰就覺得非要弄清一些事不可。

她給自己打氣,念叨著“勇敢,加油”這樣的字眼兒。一見到許其行,她生怕自己說兩句話後,會沒有再問他的勇氣。於是開門見山、直截了當:“你你你身體沒有問題吧,我們要不要做個體檢什麼的,再登記?”

許其行可沒想到,這麼浪漫的事,會這麼開始。他說:“你怎麼了?我不是給你說過嗎?其實我沒毛病,真的。就是有點道德潔癖,也許在這個社會有點怪異了,可是我就是無法忍受婚前不檢點的男女。所以你看我也很明確,就是奔著結婚的目的來的。”

甘曉顰想,道德潔癖,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說。她心裏頓時就有些異樣,覺得仿佛被許其行看穿了,她可沒有潔癖,不僅沒有,而且還一點也不想有。整天琢磨的,就是怎麼把許其行弄上床呢。

她心裏亂七八糟,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對頭。大太陽下的,許其行說:“走吧,別瞎琢磨了,要不從這裏出來,我就證明給你看?”

他的話,是調侃的,帶著明顯緩和氣氛的意思。甘曉顰卻不領情,她心裏說不出來的難受,脫口而出:“咱們不能為結婚而結婚,不行,這事還得停一停。”

見許其行要生氣了,她趕緊解釋:“一來,我兒子還沒有想通,他堅決無法接受。二來,我是離過一次婚的女人了,再婚應該再慎重一些,你說對不對?”

許其行眼露狐疑,說:“你不是有了什麼別的想法吧?”

甘曉顰說:“當然沒有,隻是我覺得應該更謹慎一些,至少應該各方麵處理妥當後,再說結婚的事。”

許其行不高興,很不高興,赤裸裸地就將這份兒不高興露在了臉上。他態度變得冷淡起來,口氣也冰冷起來。說:“那好吧,隨你。”

說完就要開路,連跟甘曉顰再見都不說。

甘曉顰追上他說:“和你沒關係,真的,你聽我說,和誰也沒有關係。真的,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突然覺得,我有點不想結婚。”

許其行大為吃驚。看著她。“不想結婚?你沒毛病吧,天下還有不想結婚的離婚女人?你就不怕以後會沒人要了?”

甘曉顰點點頭,說:“也怕。但現在,更怕結婚。我不想變回從前的自己了,我在想,以前我在婚姻裏時,其實並不快樂。”

許其行說:“你怎麼了,是怕做家務嗎?”

甘曉顰搖頭又點頭,又搖頭:“不是,我真的說不上來。我隻是想到結婚,就有些緊張。很奇怪,我最近才感覺到自己剛學會了談戀愛,剛學會了和男人打交道。我很怕我一結婚,這些本領又全都沒有了。”

許其行終於明白她的意思了,生氣了:“什麼什麼談戀愛的感覺啊,是不是就是希望被男人一直這麼捧著?隻想被人牽掛著,卻不想受束縛?”

許其行的話,應該說是一針見血的。但也不是甘曉顰所想的全部。除了有點水性楊花外,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幹什麼。她隻好傻不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許其行呼啦一下,就走到了馬路對麵。

她為什麼會這樣做呢?

首先應該明確一點,絕對不是因為盧家儀,絕對不是。

她心亂如麻,盼望了那麼久的再婚,終於到跟前時,她竟然退卻了。誰能說得清她這是怎麼了?

是不滿意許其行嗎,有一點,但應該不是全部。是難忘盧家儀嗎,有一點,但應該也不是全部。那麼到底是為什麼?

真實的原因,就是和任何一個男人都沒有關係。隻是經過了昨夜,積攢了大半年的惱怒、雪恥、脆弱、渴望,突然變輕了,甚至化為烏有了。

她成了無法承受之輕。你說,一個身心俱輕的女人,還要婚姻幹什麼?

光是談談戀愛多好啊,高興了見見麵,多晚回家都沒有關係。從前她那麼痛恨哈桐書這樣做,可臨到她頭上時,她發現這樣做原來是有道理的。

原來女人和女人的生命軌跡是不同的。有些人等待,試錯,糾錯,回家,結婚,像朱華。有些則結婚,回家,糾錯,試錯,等待,像她。人生無所謂必然的對錯,該走的過程,都非得走一遍不可。

內心五味雜陳地,她回到了辦公室。

下午下班前,她收到了一封同城快遞。竟是盧家儀寄來的,他把房子過戶到了她的名下,信封裏裝的,是一套正規的法律函件。

他留言說,甘曉顰,這是我送你的新婚牌禮物。

甘曉顰悄悄發出聲:“哦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