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三姨戲侄(1)(1 / 2)

興家猶如針挑土,敗家好似水推沙。康家自三老爺與世長辭後,不到半年時光,弄得家無隔夜米,灶無隔夜柴,趙氏大娘一手撐著這個家,總把困難留給自己,不讓侄兒知道半點風聲,天天她親自送飯、送茶、送水,好讓侄兒安心學習、練功。

趙氏大娘想到當年家財萬貫,驢馬成群,如今家裏傭人走的走了,跑的跑了,尚存無幾,不過她還是不忘記丈夫的遺囑,要把侄兒培養成才,莫說困難像泰山一樣壓在心頭,就是叫她赴湯蹈火,她也在所不辭。

說也巧,傻三自從三叔去世後,勤學苦練天天長進,一天比一天進步,趙氏雖說黃連樹上吊豬膽一苦上加苦,但是眼見侄兒刻苦地學習,功夫一天一個變化,祖傳康家醫術有人傳承,想到這裏,她覺得苦中有樂,值!可是有一天,忽兒聽到三姨太唱戲,她聽在耳內,煩在心中。她本想找三姨太訓她幾句,忽兒又想回來,現在這個家不是當年那個家,往日那一呼百應的年月過去了。加之,近來又聽說朱、毛的隊伍快要開過來了,據說全國到處都有,說是打富濟貧,誰曉得是真是假。三姨太前天對二姨媽子說過,共產黨來了,是全國老百姓的救星,共產黨的軍隊內有唱戲搞宣傳的班子,女人也能當兵。女人當啥兵,女人當兵能扛槍打仗嗎?隻怕收去唱戲,三姨太是個風流女人,是老爺從戲班子買回來的,她年紀輕,我的事兒多,管她唱什麼,耳不聽,心不煩,是非終日有,不聽自然無。朱、毛的人打富救貧,我家在十年前怕打,如今變得丁當響,論生活,有上頓無下頓,說穿著,舊衣服快要打補丁,聽說救窮人,那倒好,歡迎早點來。

現在雖說康家人不多,但是各拿一把號,各吹各的調。趙氏大娘有她的想法、做法,她一心一意培養侄兒早成才,讓康家有繼承人。二姨媽一天到晚隻管埋頭苦幹,做飯、種菜、洗衣,為了要活下去,活著要吃要喝,不做不行,整天她不說一句話,也不大喜,也不大憂。人生在世隻有聽天由命不由人。

三姨太她有她吹的一把號,想到這個家,死的死了,走的走了,逃的逃了,樹倒猢猻散,她倒無所謂。她年輕,想跑,還想早點跑,跑到老家去,或者跑到她原來的戲班子去,免得在這個家吃黴飯、受氣慪、遭冷眼、聽閑話。自古道出門觀天色,進門觀臉色,全家人沒有幾個人對她有個好臉色。她也巧,這個家在她眼裏一百二十個不好,為什麼她不跑呢?沒有走呢?她要走了,趙氏大娘也不會留她,她偷偷跑了,趙氏大娘也不會派人去找她。

說巧,巧就巧在這裏,因為她心目中看中了一個人,她如果有一段時間沒看見他,心裏就不舒服。是誰呀?那麼留念,那麼朝思暮想!就是趙氏大娘要他封閉式學習、苦練內功的康少爺,外號傻三。傻三今年剛滿二十歲,三姨太十六歲進康家的門,現已有三年時間,今年正滿十九歲。

三姨太見康少爺生得濃眉大眼、唇紅齒白,血氣方剛而又不失溫文爾雅;兩道龍眉,一雙鳳眼,身材結實,透出一股青春萌發的信息;既懂一些醫學醫術,又能舞槍弄棍,待人和善。比起康少爺他三叔爺,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簡直是天壤之別。他三叔爺是一個老病殼子,還夢想把三姨太買進門來生個兒子接後代,誰知他三叔爺沒屁用,生兒子,生芋頭兒!我三姨太還是個處女呢!

老年人豈能和年輕人相比?比一比,相差十萬八千裏。傻三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眼神一動就是戲,甚至比我唱的戲還多幾倍;他說話有唱台詞的風味,什麼話從他口裏講出來,別有一番情趣。

總之,話從傻三口裏說出來,三姨太聽了,都覺得悅耳,動聽。傻三在三姨太心目中可算是白馬王子,真是比白馬王子還好嗬。三姨太怎麼舍得逃,舍得走呢?她為了她心中的白馬王子,願意聽全家冷言冷語,願意看大娘的臉色,哪怕大娘天天罵她幾句,她也不在乎。

三姨太一天未見傻三的麵,三天沒和傻三說句話,心裏就悶得慌。她原指望三老爺去世後,和少爺見麵說話機會多些,可恨趙氏大娘聽那個老東西的什麼遺訓,搞什麼封閉式的學習,隻準趙氏大娘一個人送飯送水,別人不能沾邊,真把人氣瘋了。

這一天也是天湊其緣,活該有事,趙氏大娘回娘家去找她侄兒借錢、借糧,家裏事吩咐二姨媽負責。誰知二姨媽洗衣、掃地、弄菜、做飯等家務事兒多,把送茶水、送飯的事兒忘了,三姨太瞧住了這個送茶、送水、送飯的良機,去接近傻三少爺。

時交初春,天氣晴和,鳥語花香。三姨太住在後院西樓,練功學習的地方是正廳左側平房,送茶、送水,要經過假山假石、百花亭、觀魚台……

她今天把最出色的春裝穿起來,把平時舍不得戴的花戴起來,把平時舍不得塗的香粉,擦了又擦,抹了又抹,把平時不願花時間梳的發髻的樣式今天梳起來,今天要特別用功梳好。她拿著杭州小木梳,架起西湖的小鏡台,麵朝明鏡,她一麵梳頭,一麵口裏哼著戲曲的台詞兒:前梳一個烏龍盤頂,後梳一個鯉魚跳龍門,左梳一個蜻蜓三點水,右梳一個鳳凰兩翻身,連梳幾把不停頓,梳一個童子拜觀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