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3 / 3)

“你很喜歡她?”

“是的。”

“的確是個好女孩,不過她令人捉摸不定,很難追是吧。”

“捉摸不定?”

“沒錯,我找她做模特,就是要她的這種氣質,這就是藝術的氣質,找到這樣的人,要畫一幅好作品就容易多了。”

“的確,我就搞不懂她。”

“請坐。”他指了指一邊的沙發,我隻好坐下。

“你的作品,似乎除了女人就是牛,這是為什麼?”我問道。

“你看過希臘神話嗎?宙斯有一次變成一頭白牛,靠近自己喜歡的女人歐羅巴,女人對白牛產生好感,騎到白牛的背上,白牛踏海而去。他把女人劫持到一片陸地與他一起生活。這片陸地後來就叫歐羅巴。”

“哦,這樣,這個故事要表達什麼?”

“沒有,為什麼故事一定要表達什麼,又不是寓言。”畫家說道。

“你該不是,也是那種不要中心思想的,為藝術而藝術的吧。”我想起王姍兒,她之前說過她不要中心思想,不要教育任何人。

“嗯,我追求一個嶄新的世界,那裏隻有牛和女人,那是最美的世界,是真正的歐羅巴。”

我環顧四周,他做到了。

“的確很美。”我說道,“我覺得你不應該讓蘇格拉來這個房間,他來這裏,純粹是來意淫那些畫像的。”

“我喜歡他的名字。”

“你喜歡蘇格拉底?”我知道這個古希臘的哲學家,在曆史課本上學過,但隻知道他是所謂的西方哲學之父。

“我不喜歡蘇格拉底,不過他是可愛的,他發明了‘邏輯’,用這個東西想探求各種知識,夢想窮盡宇宙的本質。可是他是可笑的,宇宙不可知,隻不過是一團虛空,瘋狂地追求知識,隻能讓自己陷入荒謬,而且錯過世上的美麗,那幫哲學家還自吹自擂,說這就是智慧的痛苦,其實是自不量力的痛苦。他們欣賞不了藝術,因為藝術是沒有邏輯的,我讓蘇格拉來,就是要讓他來向我認輸,看著他為我的作品陶醉,哈哈,他輸了。”

聽他這麼說,我才想起來他是個精神病人,蘇格拉是個小孩,他和蘇格拉底沒有半毛錢關係,而這個畫家卻要拿這個小孩出氣,而且他在說什麼,我也聽不懂。我隻好點點頭,又何必和精神病人爭辯什麼呢?

“不要相信邏輯,不要以為因為後麵有所以,什麼都證明不了什麼,蘇格拉底和蘇格拉沒有一點邏輯關係,但是這又何妨?一個星期到底是七天還是八天?隻要你過得快樂,這又何妨?世上本來沒有邏輯,隻是人類以為這個東西很好,所以才強加給自己,然後變得跟機器差不多。”

“以前人不講邏輯嗎?”

“邏輯是一種思想病毒,東西方差不多同時被感染,兩千多年前,西方出了蘇格拉底,東方出了孔子那幫人。你看老子的著作,他才不講邏輯,現在的人被邏輯病毒感染嚴重,所以看不懂老子的書。”

“《道德經》嗎?我確實看不懂。”

“邏輯是藝術的大敵,如果你想活得像個人,而不是機器,那邏輯也是你的大敵。”

“我自然不想成為機器,你看我的名字,叫不器,我爸喜歡孔子的一句話,叫‘君子不器’。”

“孔子卻希望把所有人編入程序,用禮教來控製住所有人,後來統治者看上了他的學說,因為統治者發現了這個思想病毒的好處,讓所有人成為機器,是最完美的統治。”

他這個時候倒看上去正常許多,至少我能明白他在講什麼。我就這樣和他聊了許久,才以吃飯時間快過去為名離開。

臨走時候畫家又把他房間的另一把鑰匙給我,讓我方便去女科,並說有空也可以常來和他聊天。

食堂果然已經沒有什麼東西,我要了四兩飯和兩個煎蛋。師傅幫我用微波爐加熱,我就這樣將就著吃了。有什麼辦法,私闖人家的房間,總不可能輕易地離開。我艱難地咽下一口口飯和蛋,心說一定要找蘇格拉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