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卡拉奧特蘭之燈(3 / 3)

那是一路向下的階梯,沒有絲毫的光亮,階梯一側是不見底的深淵,然而迪瑪爾卻走的很快,顯然是將這路徑熟記在腦中。不知走了多少時間,迪瑪爾忽然停下,古怪的咒語聲中,眼睛前方忽然亮起一點豆光,仔細看來,竟然是雪亮刀尖上的一點星光!

迪瑪爾細長的手指快速抹過劍鋒,一串血珠順著劍身向下淌去,竟然爆裂出波波的火花。在鮮血的浸潤下,劍身開始急速的旋轉,一瞬間便伸長至丈餘,華麗的劍身上滿布著詭異的符紋,那些堪稱鬼斧神工般的奇妙勾勒,時不時爆發出令一切靈魂膽寒的血色光紋!

迪瑪爾一邊念著咒語,一邊強忍著靈魂撕裂的痛苦,將一絲絲魂力小心注入那龐大劍身之中,這樣的過程接連持續了好多個時辰。

良久,迪瑪爾輕舒一口氣,顯得萬分的疲憊,但令他寬慰的是,用不了多少時間,他便可將這劍體內隱藏的靈魂印記完全抹去,那時候,便是自己恢複強大真身的時刻!

“芬葉城,我會回去的,我失去的一切,終將會拿回來!”想到這裏,迪瑪爾自信的握緊了拳頭,隨即想起那些同類中勢利的宵小之輩,嗤的發一聲冷笑。

地魔之都,八角宮殿之內,地魔皇的身影如高大的雕塑一般,一動不動,衣氅上積滿了灰塵,詭異的麵具上時不時閃過一絲流光。忽然間,便聽波的一聲,一點如豆的藍光自印堂間急射而入!地魔皇的身形略震,衣襟上的灰塵紛紛飄落,詭異的麵具上絲的一聲掠過一道浮光。

“時間真的不多了!”地魔皇喟然而歎,忖思,暗之大陸初劫已現,那麼,地魔之都的末日也是近在眼前,而眼下的突破已到關口,緊不得,也鬆不得。忽然想到那來曆不明的少年,地魔皇啞然而笑,不想自己多年修習受阻,一朝突破卻應在這人魔混血的少年身上!

“這一戰隻在眼下了!”地魔皇忖思已畢,複進入痛苦而漫長的入定中。

八角宮殿的八個角上流光溢彩,從魔域的八個位麵聚集而來的八種不同的力量源源注入入定中的阿曆克斯魔的體內。

遠處的斷垣殘壁之上,風盤膝而坐,不時從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麵上露出難耐的痛苦之色。克裏斯汀娜每到這個時候似乎和這少年有著同樣的痛苦,自從這少年來了之後,那些昔日多次淩辱過她的魔族人都躲的遠遠的,而空閑時,風也幫她收拾那些又髒又累的粗活,兩人的關係便更近了一層。而他沒有父母兄弟,她也同樣沒有父母兄弟,他們倆應該是同病相憐的啊!克裏斯汀娜這樣想,她很慶幸能邂逅他,閑暇時候,卻莫名奇妙的胡想些未來的事情,便偷偷的紅了脖子,蒙住臉躲在一旁,複偷偷的仔細看著不遠處的風,風身上蘊含的那種很特別的味道總讓她著迷。

每當風陣痛發作的時候,克裏斯汀娜總是靜靜的坐在一旁,默默的陪著風,希望能分擔他絲毫的痛苦,而唯一能給予風幫助的,便是吹一曲笛音,以期能稍稍緩解風體內的痛苦。

“倘若生存便是要來承受這生不如死的痛苦,我寧可選擇死!”一個老丐同情的望著風,他沒有想到他小小的年紀居然能忍受這如此巨大的痛苦,這便不是凡人了,莫非他是神?

“一個人的命運自有定數,比如那少年,比如我等,冥冥中的宿命總在指引著我們走向那既定的回歸。”另一個乞丐手撫著斷腿答道。

“我們幫不了他們,便為他們向遠古的巫神做些祈禱吧!”一個駝背的乞丐說道。

入定中,風的臉開始扭曲,複緊張的抽搐了幾下,忽然睜開眼,歎了口氣道:“那一首曲子很好聽,那是你故鄉的記憶嗎?能麻煩你再給我吹一次嗎?”

“好的。”克裏斯汀娜爽快的答複他,一邊取下短笛,在唇間自如的吹奏起來。

那樂聲如融融雪水流過荒原,如金風吹過綠林,如鳥兒啁啾,如蟲兒鳴唱,但凡這世間的聲音,風都覺得沒有這姑娘吹不出來的,算來更是萬分感激這姑娘,當日若不是從她的樂聲中領悟了扭轉的劍道,他或許早就死了吧?而在這一刻,體內那一股分裂的力量瞬間爆發了!

風如凶鷲一般躍然而起,紫焰一執在手,奇妙的運行法度在體內瞬時轉了幾百圈,隻在那一刹那,從一個極其扭曲的角度擊出一劍,那種強大的力量傾瀉而出,將不遠處那一堵牆轟然擊穿!

風振衣而落,長長舒了口氣,他知道時日無多了,望了望遠處的瑰麗而巍峨的八角宮殿,心中便做了一個決定,他靜靜的望著克裏斯汀娜道:“在這裏等我。”

“好的,我總在這裏等你。”克裏斯汀娜柔柔的說。

風頭也不回的大步走出去,在他的四周塵埃四溢,一會兒,他便走到了寬闊的廣場上,八角宮殿近在眼前。

“站住!”一個龐大的身形冉冉而落,華麗而繁複的刺繡法袍,威嚴的儀容,手擎著金色法杖,赫然是那十王其一的萬法潘提王。

“魔宮禁地,擅入者,殺無赦!”萬法潘提王森然道。

風一路徑行,眼中無視一切阻礙,紫焰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刺出去,一個華麗的蛋形護盾嗡嗡然撐起來,在那強烈劍氣的切割下,瞬間支離破碎,而風的劍氣也一時而竭。

這個時候萬法潘提王的法咒已然念完,風忽然感覺自己動也不能動了,他的周遭已經憑空生出一個巨大的冰塊,而他自己則完全被凍結在這個冰塊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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芬葉城之後,茫茫雲山之上,危崖之畔,那白衣白發的老者驚疑的望著遠處的情形,口中喃喃道:“莫非那傳說中的修羅血陣已然啟動?如是,血族勢力定然高漲,是禍是福,自是難測,時局已成不可逆轉的態勢,但願吾族福祉綿長,萬世不絕!”老者麵上的憂色稍稍褪去幾分,仰望漫天劫雲,重又生出凝重之色。

下方玄穹殿內,靜中的當執妖帝帝憐花忽悚然一動,三千冷汗已從毛孔溢出,精巧的白玉之指忽拈出奇妙的形狀,指尖上流光溢彩,片刻之餘已然進行了一萬遍的推算,麵上複呈現出惘然之態,那僅僅是一刹那的工夫,麵上瞬間又回複上位者的傲岸之態,白玉之掌前推,拈出一個嫋娜蘭花狀的結印,忽然驚天拍落!

血穀之內,便見一道白色閃電淩空落下,正劈在那不知醒還未醒的夜的眉心間,隨之一個奇怪的結印在夜眉心處一閃而沒。

那殺神般的眼眸忽然張開,目光如刀,一瞬間已洞穿三十三天,那淩厲無匹的殺意如狂濤怒卷而至!帝憐花彈指間接連結出一十二個法印,方堪堪抵住。驚魂未定之時,這才發覺自己被被迫出玄穹殿之外!而更為恐慌的是,對方看來隻是輕描淡寫的一擊,已幾乎擊潰自己悟得多年的世界體係,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

左近的諸老紛紛從入定中驚醒,看著眼前的一切自是難以置信,一驚的是對方遠隔天外的一擊,居然將妖帝之尊的帝憐花一舉擊退;二驚的是,那帝憐花隻是和自己大致的妖帝之尊,依時下所觀,卻已隱隱踏入世界之域!三驚的是,那帝憐花和自己等眾共事多年,居然隱藏如此,此等機心當真叵測,想來其實可怕之極!諸老麵露驚懼之色,腦中卻各自盤算著後退的路徑。

那等王霸之氣勢不可當!上位者不可淩,淩之必殺。暗之大陸,弱肉強食,強者為尊,此等道理帝憐花如何不知?那夜僅僅是個暗域執法者,卻如何有此等驚天氣勢?那種力量比之阿曆克斯王又如何?這些許年來,自己對於聖山之上當真知之甚少啊,眼下要緊的是如何打消這玄穹殿內諸多高手的疑惑。帝憐花撫膺忖思再三,心中自有計較,真息流轉間,已將胸衣間的汗水蒸發幹淨。

茫茫的空際,那一盞卡拉奧特蘭之燈緩緩旋轉著,隨著八方彙聚而來的魂力源源注入,燈柱中的光輝便一絲一毫的明亮起來。遠遠近近,那些殘存而破敗的軀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回複。遠處,化血池內血浪翻滾,隱約間,一具具新生的肉體凸顯而出,孕育的速度比往日快得多了!神殿祭司琴歌看在眼內,滿心的喜悅,幻光之中,他似乎看到了血族複興的未來。

四大凶獸收回發出的光柱,齊聲悲鳴,齊齊望向同一個方向,眼中包蘊血淚,滿是戀戀不舍之意。幻光過後,四大凶獸的身形從祭台的四麵一閃而沒,祭台四麵,依然是完整的四大凶獸浮雕。

血穀之內,奧裏亞聖母之樹遮天蔽日,葉片間閃爍著莊嚴的華彩,蘊含著攝人心魄的魅力。

遠看著那蔥蘢的塔樹,東方既白的心中浮起萬千個疑問:這下方空間內強大生靈究竟是誰?先前自己幾乎被其一舉抹殺,那生靈極度嗜血,凶殘暴戾,沒有絲毫的理智,而六芒星中殞身的那婦人卻似乎和它同屬一體,這其中的緣由實難猜透。那婦人說自己隻是一個殘存的靈識,卻為何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那諸多白衣劍士俱來自九天之上,個個身懷絕世武學,是什麼原因令他們前赴後繼,以死相報?這九天之上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他們口中所說的父神一般的世尊是誰?夜隻是一個人,而他的靈魂卻為何那般不穩定而幾乎崩潰?那婦人口中所言,當和那世尊具有非同一般的關係,他們之間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而瀕死的蘭若居然能夠絕地反擊,他所擁有的力量似乎來自大地深處,那力量從何而來,為何會在危急時刻給予他庇護?

東方既白一時間心亂如麻。

良久,東方既白輕輕歎了口氣,精神力一時間無限擴展,順著那精神之河的脈絡延伸而上,忽然間,一股淩厲無匹的殺意從前方怒卷而來,東方既白的神識微微一滯。

眼前是怒濤翻滾的茫茫雲天,茫茫雲天一分為二,形成一個黑白兩分的世界,黑白的雲氣清晰的分為兩大陣營,雙方正爆發著一場毫不妥協的殊死對決!

浩然的肅殺氣流在天地間轟然展開,雷鳴般的戰鼓,聲嘶力竭的呐喊,激戰雙方一往無前的衝殺在一起,如驚天動地的洪流在廣袤的平原上肆意奔騰。

黑白兩種對立的力量漫空絞殺,如犬牙交錯,轉眼間已是敵我不分的絞殺在一起,那是毫無妥協的殺戮和吞噬,狂暴的殺氣在天地間怒卷,所過之處,一切均被蕩滌成埃塵。

東方既白的神識已經強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他冷冷注視著絞殺在一起的兩大陣營,先天之眼所觀之處,似乎一切無所遁形。

東方既白的腦際忽然生出寒意,他忽然發現交戰的兩大陣營的上方隱藏著一個巨大的裂縫,那裂縫中似乎蘊含著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若然爆發,沒有誰可以幸免。而在如此危機之下,這兩種力量為何還要做出殊死之鬥,莫非他們毫不擔心這隨時會襲來的毀滅性的打擊?

須臾,黑暗的力量幾乎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對壘的平衡已然被打破,濃密的劫雲在上空悄然彙聚,那裏麵蘊含著強大的毀滅力量,在那種力量麵前,沒有誰能逃得過。

東方既白又一種被人用刀架住脖子的感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奈何奈何!

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刻,東方既白忽然看到了一盞冉冉升起的燈,暈紅色的燈光中蘊含著強大的奪人心魄的力量,這種力量有節律的擴展著,不可阻擋的滲透到兩大陣營的每一個角落!東方既白發覺自己的神識被瞬間凍結了!

毀滅!在這暈紅色的燈光麵前,一切阻擋都會被毫不留情的抹殺!在最短的時間內,黑白兩種力量在快速的收斂,有序,自覺,而來不及抽回的力量則被這暈紅色的燈光毫不留情的抽空。

於是,黑白兩大陣營重新回到平衡的起點。

那盞燈在最短的時間內化為一個黑點,平空消失不見。

微風吹過雲天,星辰海群星閃爍,顯得安詳而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