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了,真的是變了,時間的力量真是可怕,自己也老了。當初不正是自己讓眼前的孩子去積蓄怒火,去複仇的嗎?如今為什麼有了退意呢?
無路可退。
“馬上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以長老會的名義向第一防線總督發送調令……我們,無路可退!”老人說。
無路可退!精靈挺起身,雙目如炬地看著老人。許多年前精靈也曾自責,覺得自己這樣做是不是太自私了?就為了一己的複仇牽連了整個國家?但是這種自責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他很快意識到,精靈國亦麵臨著巨大的危機。一己的私怨,國家的危機,本質上是在麵臨著同一件事物。
無論個人,亦或是國家,全都無路可退!
精靈離開了,他沒有問老人關於方羽的任何問題,老人也沒有向精靈透露他將如何處理這個人類。兩個仿佛不約而同地忘掉了這個人。
望著耶律雲離開的方向,老人久久沉默,寬闊明亮的空間仿佛也暗淡了一些。
這時,老人麵前的牆壁好像活過來一樣,像個有生命的物體在一點一點的蠕動,逐漸擠出一個兩人高的大洞。
洞外是一望無際陰沉的天空,一個銀白色的小點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視野中放大。即使是陰沉的天,但也是白天,可這個銀白色的物體依舊這麼醒目。
一頭六翼天馬攜著淡淡銀色的光芒從洞口飛進。
任何人在第一次看見它時想必隻能想起兩個字:完美。它是白色的,純粹沒有一絲雜色,好像中國畫中的留白一樣有著難以明說的韻味;精妙的弧線勾勒出它健碩的身軀,柔順的六翼張揚地舒展。它生來就應該是自由自在的精靈,而不應該拘束負人行走。
原本有些暗淡的空間一下子明亮起來。
老人微笑著摸了摸馬頭,天馬也親昵地蹭了蹭老人。
它把嘴中銜著的銀色長劍示給老人。
這把劍是那樣的古樸無華,以至於被天馬的光輝掩蓋住被人忽視。
老人解下劍,有淡淡的銀色顆粒隨之移動,這時才知曉原來天馬身周銀色的光輝是一把劍發出的。
老人無聲地輕撫劍身,轉過身,邁著小步前行,天馬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前方的牆壁開始蠕動,出現一個巨大的窗口。老人扶著窗台,望向陰沉的天空,說:“世人皆謂金銀王座、七寶玉杖是國家權利的象征,可是屬於王者的隻有這把王者配劍——月華。”
一人一馬,空蕩蕩的空間。
老人寂寥的聲音在這裏回蕩,也不知道說與誰聽。
一聲悶雷炸過。一滴雨打在老人的手背上,老人抬頭望去,在最高處隱隱有電光閃過。他回過身,撫著天馬,“老朋友,我們又要在一起並肩作戰了。”
天馬高昂的嘶叫一聲,後退一步,猛然從窗口躍出。淅瀝的雨根本不能阻擋它的飛翔。它在雨中馳騁,一舉一動都在擾動著雨勢和雲層,形成一道壯麗的漩渦!
宛如操控雲雨的神靈!
六年的時光彈指而過,魂牽夢繞的故地並沒有什麼大的改變,純淨的雨水將兩排垂柳洗滌得更加鮮綠,樹下點綴的七彩的花更是楚楚動人。清涼的風雨沒有讓耶律雲感到微寒,反而讓他覺得有些愜意。
青衣少女撐著繡花紙傘為他們遮風擋雨。她有些依戀地望著哥哥的側臉,好久問道:“那麼,哥哥這些年是什麼樣子的呢?”
一路上,少女手舞足蹈,興高采烈地向哥哥述說自己這些年來經曆的趣事,腰間佩戴的銀鈴響個不停。
現在,聽到詢問,耶律雲停下腳步,神情有些茫然,又有些欣慰,六年生死磨練出來的狼一般的直覺告訴他有一道熟悉卻帶著惡意的氣息正在接近。
他慢慢抓住刀鞘。這是一種習慣,哪怕回到了最安全的地方,哪怕來到深宮,耶律雲也拒絕解下彎刀。因為這把刀與他度過六年艱險的時光,已不再是一把武器,而是最值得信任的夥伴。
一絲笑容漸漸掛在臉上,昔年的記憶從塵封中浮起,抖落滿身金色的灰塵,一些泛黃的畫麵若隱若現,又逐漸呈現。
惡意襲近。
一個少年的形象在他的腦海中逐漸豐滿起來。精靈微微昂首,一滴雨水脫離風的軌跡打在他的額頭上,順著他麵龐的曲線,緩緩滑下,在下巴處慢慢地凝聚。
少女看見哥哥嘴角勾起的一道若有若無的曲線。
“什麼樣子的嗎?……就是……”下巴處的雨滴凝聚了足夠的質量,重重下墜!
“這個樣子的啊!”話聲未落,耶律雲猛然抽出刀鞘狠狠向後揮去!
身後襲來的人影暴退!
一個華服青年站在不遠處,臉上驚疑不定,“你是誰……”忽然他有些錯愕,“阿……雲?”
耶律雲轉過身。
“好久不見,施德安。”